友情之殇

2008-12-22 12:00 | 小涵

她在病床上静静的躺着,显得那么安详。由于上半年的一起车祸,使小岚失去了一条腿并昏迷在病床上迟迟不能醒来。我万万想不到,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那么活泼开朗的小岚就这样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她还要在沉默无声的世界里生活多久,也许永远这样的躺下去了。看着王姨憔悴无助的面容,我觉得我必须得做些什么,不过一旦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可能就意味着今后生活的负担会一下子加重很多,我到底该怎么办??

......忙碌的一天又将过去,收拾完散乱的店铺已经将近晚上10点了。泡上一杯淡淡的香茶,从橱柜中取出我的最爱---零食和小甜点,美滋滋的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边吃,边喝,边看街景。一天中期盼的就是这个时刻,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将自己凌乱的思维都整理到一起,细细的去回味生活的苦辣酸甜...

我的童年过得很快乐很充实,和现如今小孩子们的孤僻不同,小时候的我生长在农家院里,周围有很多邻居,当然也就有很多跟我年纪相仿的小伙伴。每天放学后,总会有成群结对的小朋友聚集在一起,男孩子们玩弹珠球,女孩子们玩跳皮筋,生活总是那么快乐和无忧无虑。

小岚是我的童年伙伴之一,大我一岁的她总是喜欢摆出一副高姿态,以首领的身份自居于小伙伴当中,而我却只能排在第二位。因为看不惯她得意的样子,我总是带领其他小伙伴发动“起义”,拉帮结派的跟她对着干,不过每次都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我很嫉妒小岚,不光因为她是“老大”,还因为她手巧,她更是喜欢像男孩子一样尝试各种新鲜的研究,在上初中的时候她就能自己制作发电的竹蜻蜓。而且她还是个细心的人,她能记得每个小伙伴的生日,并在每个人生日的时候送上一张亲手制作的生日卡片...

由于我一直在和她进行争夺老大的“政治斗争”,所以每逢我的生日她都不会当面送我生日卡,而总是把卡片悄悄的放在我家门外。每次当我和家人过完一个愉快的“生日之夜”转天早上打开房门的时候,总能在门外窗台上看到一张漂亮精致的上面早已覆盖了一层薄冰的小卡片,卡片上面画各种可爱的图案,下面还会用红色的字体标注:子涵生日快乐,你永远的朋友——岚。

而我,一直到现在,居然记不起她的生日到底是哪天......

台州的夜景不算很美,但是很温馨,能给人一种暖意,尤其是在天冷的时候体现得更为明显。我懒洋洋的趟在沙发数着手上的生日卡片,从6岁开始到20岁,小岚的整整为我画了15张卡片,最后一张卡片上还画了一只代表我生肖的可爱小老鼠。这张画着小老鼠的卡片又一次把我的思维拉回到3年以前...

2005年的元旦,即将20岁的我第一次失恋,我是被踹的,现在人们常用“收好人卡”来代表求爱被拒绝或谈恋爱被抛弃,但想想那时候,我连卡都没收到就被踹了。理由很简单,他说我太霸道了,受不了我的脾气,所以他就连跟我分手时都没说过我是“好人”之类的话。

我那时候真的体会到了伤心欲绝的滋味,我只有用哭泣来发泄,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一连一个多月。

那时候我家正在搬家,因为很多东西都转移到新家了,所以院子里总是空荡荡的,这就更加增添了一种惆怅的感觉。

有次我在院子里一个人发呆,小岚凑了过来用她做的小中国结来逗我开心。我并没理会她,她随后又说道:“小涵要开心起来,你不能总是这样的,赶快进屋吧,外面很凉的。”

失恋以来没有人说过一句安慰我的话,相反很多同学还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来看热闹,他们看我的眼神仿佛在对我说:你也有今天啊,真是活该你倒霉!

但当时万念俱灰的我根本没有心情来感激小岚,反而觉得她很烦。

“又不是你失恋,你跑来说什么风凉话?!”

“你不能再这样了,你要振作起来啊!!我绝不能看到我的姐妹变成现在这样子!”

“滚开,乡巴佬!你懂个屁啊!!少来烦我!!”

其实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何尝不是乡巴佬?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难道就因为自己上了大学而对方中专毕业以后就到了镇里的工厂去打工的缘故吗?也许心情败坏的我已经口不择言了...

她愣了一下,道:“我只希望你能开心而已。”沉默了片刻,她又开口说:“我明天开始要离开这里跟我家人到广东去一趟,大概两个多月的样子,等我回来你应该已经搬走了...”说着从手中拿出一张画着可爱老鼠的崭新的贺卡递到我手里:“我可能赶不及你的生日了,所以提前祝你快乐,你要做一只开心的小老鼠!20岁了,是真正的大人了!要加油哦~~哦,对了,你一定要把你的新地址留给我,记得给我家打电话告诉我哦!”

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告诉她我的新地址,这不是故意的,也许是忙得忘记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为我制作的生日卡片到我20岁时就停止的原因...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我心里一直占不到什么位置,从小到大多年的玩伴在我看来居然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

08年的车祸对我来讲未必是件坏事,它让我得到了很多我以前得不到的东西,我也对友情和亲情的概念重新予以了审视和定义。同时我的店也逐渐步入正规,我在台州参加了一些比赛也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一切事情都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去发展,我对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充满信心。

一天下午,就在我和朋友在户部巷品尝美味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小岚的妈妈----王姨!!

“王姨!!”我边喊边冲到了她的跟前,感觉想是遇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人。其实现在想来,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也跟亲人差不多了。

“王姨,我是子涵啊,您还认识我吗?您怎么在这里啊?”

3年多没见,王姨显得老了许多,鬓角头发已经变得花白,眼角皱纹也增添了不少,感觉整个人和当初分开的时候相比老了十岁。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坚定的眼神,那么多年来独自拉扯一儿一女(小岚没有父亲,她还有个弟弟),生活的艰辛造就了王姨坚强的个性。从她的眼神中,你感觉不到一点消极的东西。这就是王姨。

“这不是子涵吗?几年没见变成大闺女了!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我住在XXX,搬家以后一直在这里,您一家去广东之后咱也没联系过,小岚呢?她还好吧?来来,您先到我家来坐坐,我给小岚打个电话让她一起来。她有手机了吗?号码是多少?”我说着就去拉王姨的手,打算带她到我家去玩。

王姨挣脱了我试图去拉她的手,淡淡的说:“小岚现在不能过去你家...我现在得回去一趟,过些日子再到你家去玩吧。”

“小岚怎么了?生病了吗?还是在生我的气?我一直没给你们留我家地址,实在抱歉...王姨能不能带我去见小岚?我要跟她解释一下,然后我们姐俩好好谈谈心!”我一再央求王姨,因为我实在是太想见小岚了,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王姨被我缠住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答应带我去见她。我告别了朋友,跟着王姨来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原来她家和我家离得并不远,步行的话不用半小时就能到,如果有辆自行车,一刻钟就能从我家到他家打个来回。王姨打开房门之后我没等主人一个箭步先冲了进去:“小岚!小岚你在吗??”迎面走来的是小岚的弟弟,临走时跟我差不多高的他现在已经超过我半头了。

“这不是涵姐吗?真是稀客哦!你越来越漂亮了哦~~”

“呵呵,谢谢晓宇,你也长高了哦。我是来找你姐姐呢,她人呢?”

“她不在家里啊,我和妈妈正准备去看姐姐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好啊,今晚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饭吧!”

“请客不必了,我和晓宇会回家吃,你晚上也一起来品尝一下你王姨的手艺吧。”听王姨的口风她似乎没把小岚计算在内。

“嗯...那好吧,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和小岚好好聊聊!”

“先脱下外套坐坐,我给你倒杯水去。休息一会我们就去找小岚。”王姨说道。

“不用了吧,反正外套还没脱,我们直接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姨和晓宇也没有再让我,他们穿好外套之后就直接带我出去了。我在路上一直在琢磨,王姨他们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到某娱乐场所?也许小岚在和朋友happy。到小岚自己的家?也许她已经结婚了??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都是错误的,汽车没有停在酒吧或舞厅更没有停在小岚的新家,而是停在了同济医院的康复中心...

人往往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它有多珍贵,一旦失去了才开始后悔,想去弥补。我的朋友多得数不清,有正经人,也有靠歪门邪道过日子的。大家平时在一起也不少聚会,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交朋友的目的性也就越来越强。资源的共享、互补和相互利用成为了现代社交的最大动机。当某个人对我的事业和生活不能提供一点有用的东西的时候,我会几乎很少甚至不会再和这个人联系。

我是这样对待别人的,别人也会这样对待我。现在看来,连续15年,每年一张生日卡或者在我失恋的时候真心站出来开导我和安慰我,这样纯粹的感情已经逐渐的在我的生活和交际圈中消失。

我一直在努力奋斗,一直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我一直坚信自己对幸福的理解是正确的,不存在任何的偏差。但是我错了,至少我从没有尝试着对朋友奉献出自己无私的关心和爱护,我的任何付出都是以更大回报为最终目的,在这点上,我永远体会不到那种关爱别人的真正幸福的感觉,我是一个可怜虫。

小岚,请你快点醒来吧,我要亲口为那天的事情跟你道歉,我要亲自弥补我们之间友情的裂缝,我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因为我要追求真正的幸福,请给我一次机会吧.....

回到王姨的家里,我受到了王姨和晓宇的盛情款待,酒至半酣王姨给我讲起了小岚这几年的故事,还带我参观了小岚的房间,很温馨可爱的小卧室,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种温馨就住进了医院。

当王姨打开小岚抽屉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抽屉的角落里放着几张生日卡片,翻开来看看,卡片有三张,落款日期分别是2006年、2007年、2008年的2月14日,内容是:祝生日快乐,你永远的伙伴----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