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

2002-07-21 15:11 | mary_c_z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暮春的斜阳在杨柳氤氲中摇摇欲坠,把最后一线光彩洒进了青莲庄,化做金红色的霞帔,准备点亮次日的喜庆。
  清莲要出嫁了。

她要出嫁了。
池塘里的青莲还没有开,她等不到它们开放了。
她要出嫁了。

她,莲花宫的小宫主,得做个本分的新娘。
金红的光线,照耀在祠堂里飞舞的灰尘上。它们像一个个小小的妖精,带着很多发霉的味道,旋转着,有一点点腥味,好象是血,可是,这样喜庆的日子,怎容人提起血来?
“你去吧。”长老说。
她听自己的裙子唏唏唆唆响,好象是一个冤魂从阴暗的祠堂的某个角落里飘出来,冲着她叫道:“妖孽!妖孽!你克父克母,克师父,克同门,克丈夫……妖孽!妖孽!”
她不由自主地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长老扯住她的手:“你做什么?你已长大了,要像个宫主的样子!”
她懵懵懂懂的,看着长老,黑衣白发的妇人。
“去,去向你爹娘告别。”长老说。

她已立在母亲的牌位前。
十八年前出生在莲花宫,当夜,母亲就去世了。她对母亲没有任何的印象。
她只听说,在丧礼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闯了进来,指着她,颤声道:“妖孽!妖孽!你克父克母,克师父,克同门,克丈夫……妖孽!妖孽!”
父亲叫人把疯和尚拖出去。
和尚哈哈大笑,一头撞在门前的莲花柱上,鲜血喷涌而出,雪白的帷幔上,盛开出朵朵鲜红的睡莲。
  有个小侍女尖叫起来:“小宫主!小宫主!”
  人们围上去看,只见摇篮里的婴儿熟睡在血泊中,微微露出笑脸。
  他们耳边响起和尚疯狂的叫喊:“妖孽!妖孽!”
  父亲是震怒的,谁,胆敢冲进莲花宫,指着宫主的鼻子说他女儿是妖孽?
  疯和尚当时并没有就死,但是父亲叫人拖了他出去,听说是拖在马后,拖了一里地才死的。
莲花宫里严禁提起夫人的死,还有丧礼上的事。但是,这一切,还是像阳光下的灰尘,无孔不入。
  她渐渐成长,像青莲渐渐开放。
  大家对她恭敬,偏偏无声的私语,就像水面上迅速游移的虫豸,啃啮着莲花。
有父亲护着的时候,她是什么也不怕的。

  父亲的牌位就在眼前。
  这是她的错么?
  青莲一支执掌莲花宫七代了,谁会料到白莲从西域回来?
  “你们不是正统!”白莲的长老说,“你们不配执掌莲花宫!”
  白莲之役,三个月。
  青莲败了,她父亲死了。
死前奋力将她推出莲花宫的火海,推到长老的手中。
“带她走!带她走!”
她惊恐地看着,火焰吞噬了她父亲的脸,房梁塌了下来,劈啪作响。后院一定早成炼狱,青莲葬身水深火热中。
那黑夜,亮如白昼。
那杀戮,静如魔域。
那逃亡,风如刀割。
  漆黑的森林是妖魔的影子,窃窃的不是青莲人的私语。
她听见长老粗重的喘息声,接着疯和尚的声音向她扑来:“妖孽!妖孽!你克父克母,克师父,克同门,克丈夫……妖孽!妖孽!”

仍旧是牌位,都是青莲的弟子——青莲与白莲十年的争战,血流也能成渠的。
一一看过去,大多是她不认识的。在青莲的这些弟子中,她就只认识吴钺,那个和她一起侯莲,赏莲,数莲的人。
  吴钺,唯一愿意和她说话,不把她当成妖孽的人。
  她庆幸这里没有他的牌位。
她想嫁吴钺,行吗?
  可是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长老阴恻恻的声音,穿透金色的灰尘:“你是带着血光来的,你必须把血光带过去——你知道吗?”
  她点点头。
  “白莲杀死宫主,你就嫁到白莲去,嫁给他们的宫主——你是注定要克死他的,你知道吗?”
她战抖,但点点头。
“你知道怎么杀人吗?”
“我知道。”
长老看着她,黑衣白发的妇人看着白衣黑发的少女。
枯木般的手缓缓移向神龛,轻轻一推,后面显出一把剑来。惨白的手指搭在漆黑的剑鞘上,好象抓住棺木的枯骨。
“这是你的剑。”长老说,“杀人的剑。”
她捧着剑,它并不重,可是她觉得有很重的东西压着她。
长老眯缝着眼睛:“你的剑法已经练好了么?”
“是。”
“很好。”长老说。一只手向她抓了过来,杀气,袖子扫向她的胸口。
她拔剑,她的剑法叫青莲曲。
莲开无声,幽幽,如断弦的古琴,凄然失语的乐曲。
长老的袖子已经断了,喘息着,看定她:“好,你的剑已够快。”
她端着剑,不知所措。
长老微微笑了:“我教了你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克父克母,克师父,克同门……你终于都完成了……”
她不解地看着长老,而她的眼前忽然被血雾模糊——是长老,长老的咽喉已经断了,喷出血来。
“师父——”
长老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眼睛仍然望着她,口齿模糊,却一字一字狠狠道:“你就去——去克死你的丈夫,把莲花宫夺回来!”

  灰尘仍在飞舞,有了灰尘的飞舞才能看见光线。
  有了那些死去的人,才能看出她的命运。
  如果这些光线的她的命,如果她可以抓住这光线——她伸手去抓,可是没抓住,只看到自己手上的血,长老的血,她师父的血。
  她终于叫出了声。
  不——不——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是妖孽?为什么?
  娘不是她克死的,是她本来是身体虚弱。
  爹也不是她克死的,是自焚在莲花宫。
  青莲的同门更不是她克死的,他们有病死的,有在战乱中死的,有被白莲害死的……
  而师父,师父是故意撞上了她的剑……
  不是她,不是她……
  她松了手,剑落在地上。
  她跑出祠堂,牌位,灰尘,血腥丢在后面。
  青莲,青莲,那些花在水中。她用力地洗自己的手。
清莲,清莲,她的人在吴钺的怀里,她用力的哭泣。

  吴钺。
  见到他的那一天,青莲刚刚开放,她挽袖,涉水,想将花摘下。
  他来了,轻轻将她拉住,自己却灵巧地掠过水面,青莲在他的指间盛开。
  “小宫主,花。”他说。
  他居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但他居然不避讳,不把她当成妖孽。
  他擎着花,含笑立在她的面前。
  她低低的垂着脸,放下高挽的袖子,遮掩着手腕,然而皓腕也染了红云。
  她跑开了。她的轻功从来没有这么管用。
但是,她清楚自己跑不开,因为她是青莲,而吴钺,这个从吴地水乡来的少年,就是她的水。

  “吴钺,你带我走吧。”她说。
  “什么?”
  “我不嫁白莲的宫主,你带我走。”她的泪仍在闪亮,但神情是渴望而坚决的,“我是青莲,你是水。”
  吴钺看着她,但有一丝丝的犹豫:“清莲,我们……”
  他们之间挡着命运吧?
  “你也信?”她无力的,“你怕被我克死么?”
  “不,不是……”他慌忙否认,“清莲,你是青莲的宫主,我是青莲的弟子,我们要把莲花宫从白莲手中夺回来。”
  她的笑容凝结在嘴角,泪水凝结在脸颊。
  把莲花宫夺回来。
  池里的青莲悄悄地,悄悄地……
  那一夜,她侯着,她想这也许是自己和吴钺最后一次一起等莲花开放。但也不一定,也许她立刻杀死了白莲的宫主,那就是破了克夫这一咒了,那时,他就和吴钺走,到遍地是水的吴地去。
  她侯着,但是青莲终于没有开。

  青莲的宫主要嫁给白莲的宫主了。
  江湖的消息永远这样迅速。
  这就意味着,莲花宫十年的争战要了结了?意味着莲花宫将重新成为江湖上最大的组织了?
  在大街,在小巷,在菜市场,在杂货铺,在亭台楼阁,在歌馆舞榭……消息像瘟疫般蔓延,而瘟疫带着脂粉香,带着丝竹管弦,带着喜气,带着金红色的阳光——那是清莲的霞帔。
  她是在吴钺的护送下上路的,白莲的人对这边明显还是存着戒心。
  “我们宫主有非常要紧的事情,不能亲自迎亲。”
  天大的事情,居然连妻子也不要?
  白莲是使者笑着解释:“宫主他会在藕香小榭恭候姑娘。”
  清莲不在乎——反正,如果真的是命,不论在哪里,那个男人都会被克死;如果不是命,不论在哪里,那个男人都会被她杀死。她现在在吴钺的身边,她不怕。
  他们就上路了,浩浩荡荡。
  不,浩浩荡荡的不是清莲的那一支车队,而是空马车。
  白莲的使者笑笑:“江湖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
  清莲不言语,默默坐在马车中。
  杀人的剑,藏在她的身下。
  吴钺,在外面,和她仅仅隔着一张窗帘。
单是这两样,可以使她稍稍心安。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但她现在知道,那人小心谨慎,绝没那么容易被她杀掉。
  那么,她只有希望自己可以克死他了。
  夺回莲花宫。
  然后,和吴钺走,走到天涯海角,不做他的妻,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只要摆脱那些牌位就好了。
  不见灰尘,就没有光线。
  没那些死人,就没有她的命运。

  马嘶声,车子剧烈的晃动。
  清莲一惊,接着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
  有人笑道:“邵宫主这样小心么?呵呵,还是算计不过我们海沙老大!”
  清莲想揭开帘子看,但外面吴钺的手按住了。
  “你别出来。”他说,“我们可以对付。”
  “可是,我想帮你。”
  “不。”吴钺的剑刺中一个强人,“你不能让白莲的人知道你会武功。”
  然后清莲就没听见他说话了,外面只有刀的声音,剑的声音,血流出来的声音,以及死亡的声音。
  她紧紧按着杀人的剑。
  她不是害怕,而是手上都是汗,只有冰凉的剑才可以让她凉一些。
  外面终于静了。
  吴钺走到她的窗边:“小宫主受惊了。”
  她松开了杀人的剑。
  白莲的使者轻蔑地说道:“这些江湖上的三脚猫,也敢欺到莲花宫头上来!真是自寻死路!”

  而自寻死路的人却真不少。
  海沙,巨浪,惊风等小帮派共七个;青城,点苍,名剑等中等门派五个,甚至大门派,丐帮,都干起了拦路的勾当。
没有一个帮派组织想莲花宫统一的,因为莲花宫太强了——单单白莲已经太强了,单单青莲也不弱,如果合起来,武林将成为夏日的南塘,遍开莲花。
  的确太强了,没有一伙拦路的能劫走新娘的。
  藕香小榭就快到了。
“还有多远?”清莲问。
  “一里地不到。”吴钺轻声回答。
  清莲伸手去撩车帘,吴钺想按,但没按住。
  “让我看一下。”清莲说,“也许,也许以后……”
  帘子撩开了,外面的晓雾刚刚散去,迷离的,仿佛是歌。
  杨柳的绿烟外,澄澈的,是什么湖泽?
  什么湖泽,遍开青莲?
  “停一停。”她吩咐。
  白莲使者万分的不耐烦:“姑娘,已经耽误了这么久,再停,就误了时辰了。”
  清莲不理会,伸手指向水中开得最美的一朵花:“吴钺,你给我采来吧。”
  吴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不见青莲,只看见白莲使者傲慢的眼神。
  “给我采来。”她又说。
  一骑快马,蹄声既轻且疾,马上模模糊糊一个白衣的身影,倏忽而至。
  白色的人影轻轻掠过水面,好象是千百年的时间里,千万人的世界里,独独遇上了她一样,少年,独独攀折了那一枝青莲。
  骏马,不避泥沼,涉水采青莲。
  白衣人,俊朗温柔的笑脸,手中一枝饱满的莲花。
  他递上来了,望着清莲。
  清莲怔怔看着他。
  白莲使者跪下了:“拜见宫主!”
  这是白莲的宫主?邵雨轩?
  就是清莲来刺杀的人?
  这人就在她眼前,而她的手悬着,正准备接一枝花,而没有按着杀人的剑。
  莲花在他的手中盛开。
  那是青莲,而白衣的他,仿佛一朵白莲。
  吴钺的剑出鞘了。
  晃眼的白亮,吴地水泽中腾越的白龙,直向邵雨轩斩去。
  邵雨轩微微笑着,擎着莲花,柳絮般掠起。
  他的剑也出鞘了。
  划破晓雾,如阳光穿透水气,雨后的一道彩虹。
  清莲按着杀人的剑,将要使它出鞘。
两柄长剑向同一个方向斩下——
  鲜血,还有倒下的红衣人。
  清莲握着剑柄。
  邵雨轩仍擎着莲花,递向清莲。
  清莲怔着,但眼睛停在邵雨轩的脸上
  邵雨轩笑着,眉眼温柔。
  而他的剑,在身后的红光中闪烁。
  血溅如雨。
  那些红衣人本来就像是一场暴雨。
  血溅如花,乱红,盛开。
  红莲,遍地,残花。
  白莲使者看着,惊慌道:“宫主,这些是红莲的人。他们真的来了……”
  而邵雨轩不回答,还剑归鞘,将莲花递向清莲。
清莲怔怔——这个人,这武功,自己如何杀得了他?
  她看一眼吴钺,似乎他也想着相同的事。
  吴钺,吴钺,我们怎么办?
  吴钺咬了咬嘴唇,也还剑归鞘,上前接过了花,交到清莲的手上:“宫主,花。”
  杀人的剑,剑柄上的花纹已经印在清莲的手掌上,握着花,倒可以慢慢恢复。
  她看着吴钺,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递花给自己了。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她想哭,但吴钺恭敬地退下了。
  白莲使者仍在聒噪:“宫主,红莲的人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也是想占领莲花宫……宫主,您有没有在听我说?宫主……”

  莲花宫。
光线尖锐而昏暗——明晃晃,绿焰莲花灯,红烛高烧,泪不干。
  清莲坐在床上,身下藏着杀人的剑,手里握着盛放的莲花。
  吴钺已经走了,没来得及和她交换一个眼神。
邵雨轩不知道在哪里。
她却希望他快些来,快些来,然后就杀死他。
窗外的池塘,脉脉的是水,渺渺的是荷叶间的雾,幽幽的是莲花香,以及飘忽的歌声: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忧伤以终老。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
  自从出生?母亲死去,不及呼喊。
  自从白莲之役?火光冲天,父亲丧命,不及呼喊。
  自从师父撞在她的剑和?血溅如雨,不及呼喊。
还是自从她出嫁?邵雨轩向她递上一朵莲花?
  不及呼喊,邵雨轩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烛火跳动。
  清莲瑟缩了一下,手心潮汗,拔不出剑来。
  邵雨轩微笑,脉脉如水。
  默默,幽香凝固在烛光里。
  突然,大门砰地被撞开了,有人脚步很急,闯了进来。
  白色软缎袍子,裹着脸色惨白,头发雪白的老妇。
  “贱人!贱人!”她叨叨地骂着。
  后面六对白衣奴婢,战战兢兢。
  邵雨轩迎上去:“娘……”
  老妇不理会他,只瞪着清莲,骂道:“贱人!”
  清莲懵懂。
  邵雨轩垂首向他母亲道:“娘,这是清莲。”
  老妇白了他一眼:“我知道这是青莲的人!我说了不许你娶她过门,你居然敢违抗我?”
  邵雨轩沉默。
  老妇上前两步,颤着手指,点着清莲道:“这个贱人……这个贱人……雨轩,你要信我,这个贱人,她决不是真心想嫁你……她必是来杀你的……她必是来杀你的!”
  老妇的手指已经戳在清莲的脸上,很痛。但是清莲不能避开,她的身下有剑,她不能让白莲的人知道。她只有低着头。但她的心里是惊慌的:这老妇居然已看破她!居然已看破她!
  奴婢们慌手慌脚地上来拉,拉不住。老妇疯狂地扯清莲的头发,抓她的脸,仿佛已经抓到了行刺儿子的凶手,要立时将她杀死。
  清莲徒劳地扭脸回拒着。
  老妇已经乏力,但口中仍恶狠狠地咒骂:“贱人!贱人!雨轩你要知道,青莲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女人是来杀你的……是来杀你的……我不许你同她一处……我不许……”
  邵雨轩无奈地拉着母亲:“娘,您累了……孩儿扶您去休息吧……”
  老妇疯癫癫,颤巍巍,被儿子扶到了门口,突然又一把甩脱:“雨轩,你敢忤逆我?你想把我支走了,和这贱人风流快活?我不许!我不许!”
  邵雨轩脸上满是尴尬。
  奴婢们上来劝道:“老夫人,今天是宫主和夫人的大喜之日,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老妇啪地甩了那奴婢一计耳光:“什么夫人?谁让你叫她夫人了?叫贱人!叫贱人!”
  奴婢捂着脸,不敢哭。
  老妇怨毒的目光从清莲的身上扫过,然后停留在邵雨轩的脸上。
  “我听说,今天红莲的人来过了?”
  “是。”
  “他们也想抢夺莲花宫的宝座?”
“是。”
  “你身为宫主,有什么打算?”
  “孩儿……”
  他的话不及说完,老妇已攫住了他的手:“同我来,我要看你练剑!”
她的命运,不及呼喊,新婚的丈夫被古怪的婆婆拖走了。临走时,抱歉的目光,她只遗憾,没能尽快拔剑。

  那一夜,外面似乎不是风声,是剑声,呼呼地,响了一个晚上。
  清莲抱着杀人的剑,不敢睡去。
  迷迷糊糊地,她听见有人在唱“涉江采芙蓉”,她就想起吴钺。
  还是迷迷糊糊,她看见两只红烛,不知何时,只剩下一只在哭泣了。
疯和尚的声音在她耳边:“妖孽!妖孽!你克父克母,克师父,克同门,克丈夫……妖孽!妖孽!”
然后她又朦胧地见到了师父,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眼睛仍然望着她,口齿模糊,却一字一字狠狠道:“你就去——去克死你的丈夫,把莲花宫夺回来!”
  克死丈夫。
是的,这不仅是她的命运,还是她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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