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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1-09 21:25 | xingchong

莲池菡萏

他,转身离去,就在那沉寂的莲池菡萏边。
相思,只是菡萏叶上的一颗露珠,晶莹剔透,不可触碰。然而不慎,我还是触动了它。于是,我们相识的一幕浮现了出来。
他当时是新转来的同学,扁鼻子,顶着一团蓬松的稻草,又高又壮,但从不上体育课。老师安排他坐最后一排。平时形单影只,很孤僻。我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这个孤僻的人。
一天我从学校食堂打饭回来,就发现他一路跟着我,似乎有什么要说。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莲池边,我忍不住问了:“干啥总跟着我?”他有些胆怯,吱吱呜呜地答道:“你手上的饭盒……是我的。”我一怔,低头仔细一瞧,还真是拿错了。尴尬地还了给他,正想躲开,他却从背后神奇地拿出我的饭盒:“我帮你打来的。”我接过来,心与手一样,刹那间热了。
从此,我们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虽然我们无话不谈,但他似乎总有一件事深藏于昏天闭日的心底,极少向人透露。我隐约感到,这将成为我们友情的危机。
菡萏的花苞里似乎有一股力量,随时都会将花瓣撑开,好让花心沐浴阳光。
每次劳动,他最积极。但倒垃圾的速度,他最慢。这一点完全不像他。对于老师的批评,同学的劝解,置若罔闻的他依旧我行我素。终于,在一次劳动里我跟着他出了学校。
他一路怪异的小跑,把鸟和美景都抛到了脑后。倒完了垃圾,却并不回去,而是提着筒,拐进了一个胡同。
菡萏的花瓣绽放开来,露出了花心。但却在沐浴阳光的同时,走向枯萎。
胡同的尽头是一块空地,那里有小孩子在踢球。空地周围有一圈栏杆,大约是停车场,如今却成了球场。他自顾找了一处栏杆靠下,幸福地享受起眼前的一切。看他的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惊,一会儿气,一会儿喜。球溜到左边,他的视线就转到了左边;球飞到右边,他又乖乖地把头转向相同方向。球滚到了他脚下,似乎很神圣一样,以至于他总是用手拾起再抛过去,从不用足球的方式去侵犯它。每到这时,一缕清淡如烟的忧伤便会浮现在他的脸上。
不知不觉,深秋了,菡萏到了枯萎的季节,枯得很突然。
元旦的庆祝party上。同学们互换礼物,气氛十分活跃。
我想没人送他礼物,因为他的双手是空的。我神秘地走到他面前,双手向前一伸。
“给你的!”
“真的?”
他如获珍宝地接过我的礼物,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然而当他打开以后,却呆住了。他的眼眶逐渐湿润了,最后竟抽泣起来。
是高兴的泪吗?
完全不是!是痛与痕,摄人心魄的痛与恨!
他无可奈何地低下头,转身走出教室。我不知所措,老师看了看我的礼物——足球和球鞋,惋惜地对我说:“他的右腿是假肢,他不想……”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疯似地跑出去寻他。
莲池菡萏,他最喜欢的地,他最喜欢的景,不见他。扭头望去,菡萏凋谢了,残留下痛苦。风如快刀般割着我的脸和心。一种失去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的痛苦狂风般袭来,我不禁掩面而泣。
后悔……
自责……
从此,球场边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久的一天,他来找我,说他家要般离这个城市。我强掩痛苦与他别离在莲池菡萏边。我多么想对他解释,但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终于!他转身离去,就在那沉寂的莲池菡萏边。秋天的枯叶在他身后坠落。望着他的背影,我那早已按耐不住的泪爬出了眼眶,随着秋风在苍茫的空中飘零,纷飞。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菡萏啊,请你用你那花瓣记下我的思念与歉意,然后在他的梦中出现,帮我诉说那深刻于心底的话吧!另外,再告诉他,我很想他。
阳光中,我看见菡萏在微笑,很美,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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