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四棵树

2003-03-14 23:15 | alucado

030314
梧桐
还住平房的时候,房后有一片梧桐树林,冬季可听见枯枝被雪压断,春季地上有野菊花、太阳花和蒲公英,夏季肆虐的阳光在浓密的枝叶前也只能投下斑驳的影子,林子旁有个小沙坑,上面立着单杠。那时院里的小孩很多,由几个大一些带着玩,玩的是什么,现在全都忘了。只隐约记得嬉戏时踩到枯枝的“劈啪”声、欢笑声、有人跌倒的啜泣声、女孩看见青虫的尖叫声、蝉声、风在树枝间穿梭的“簌簌”声,还有一只大的离谱的青蛙跳到我穿拖鞋的脚上时冰凉的感觉,以及一个小女孩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所留下的印记的形状。
上学路上,两旁也生长着一个人抱不过来大桐树,几个一起上下学的同学龙、刚、宁,还不会骑自行车,一般大家提前半个小时走,阳光明媚,桐树花开的时候龙常会爬到树上折下一枝,大家边走边吃花蜜,就在花的底部,通常是露水一般晶莹的一滴,微微有些甜味,偶尔可以看到贪吃的小蚂蚁被裹在里面。
若有几棵桐树同时开花,那情景还是蛮壮观的。高中的校园里就成排的种在废弃的旧平房前,从教室的窗口可以看见三四棵,有一年花正怒放连叶子都几乎看不见了的时候,忽然下起暴雨,那是场王母的浴缸被悟空的棒子桶破了那样的大雨,雨点大且密,窗外的景物全如在烟雾中,远处树冠上密密的花好似一团紫气渐渐升起,附近脆绿的松叶渐渐融化,盘旋着被紫气吸引,仙女下凡来查看是否有人被浴缸砸伤。我呆呆的看着,直到浴缸的水流干为止。(王母的澡盆再大也总是有量的嘛,只是不知悟空被如何处置)

龙爪槐
纤细的树干,张牙舞爪的树冠,这就是龙爪槐。曾经梧桐所矗立过的地方如今大部分都被它们所侵占,从小树林旧址上盖起的楼房旁到学校窗外的风景中在也没有梧桐的身影,没有如烟的花、晶莹的蜜、贪吃的蚂蚁,栖不下凤凰,也没有仙女。但正如世界上的很多,几乎是全部的事情不会因我的意志而改变一样,龙爪槐依旧越来越多,梧桐越来越少。
“莫不是是因为再也没有上树去折枝的孩子了的缘故,梧桐才黯然的离去的?”

柿子树
龙算是我高中前生活的一个关键人物,虽然叫龙长的却像鼠,不过个头并不低,比我还略高一些,他将我同许多一般人认为不地道,但其实比大多数一般人都地道的人联系在一起:军、帆、彭还有些记不起名字的。
附近有几座塬,一帮人常在星期六去爬,专走没人走过的地方,大家边走边唱歌,记得当时他们唱的好像是张楚的“蚂蚁,蚂蚁”,(不过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我还不知摇滚为何物)蓝天白云,偶有喜鹊“嘎嘎”的飞过,有时转到农民开的地里,有金黄的油菜,梨花的芳香,田间地头多有柿子树,大概是为休息时遮阴用的吧,柿子熟了也没人摘,这时我们就两三个人上到一棵上,一树火红的柿子任你吃个饱。塬顶散布着几块红薯地,军一眼就认出来了,大家一人挖了两个,在一棵柿子树下挖了一个通道,一个口上放红薯,另一个口烧干草,虽烤的半生不熟,但回味无穷。
帆歌唱的很好,当时就已在附近的歌厅打工了,记得他唱的“Don’t break my heart”蛮有味道的,他也是最早失去消息的,曾听说开了家PS店,也曾去过一次但没见到。后来就再无音信。接下来消失的是彭,他家有一片鱼塘,曾由龙带路去过一次,可自己再去时怎么也找不到了。有人说军去外地工作了,也有人说还在本地混,和一个女孩同居了。
最后,龙也走了,父母单位倒闭于是举家搬回新疆老家,没向我告别,没留地址或电话,也没再联系,惟独宣告了一个时期的结束。“人越成长,彼此想了解就似乎越难”,还记得一起学完素描回家路上买一个饼分着吃的夜色吗?初春的杨树落下毛虫一样的飞絮,我们背着画夹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吱吱”声,风吹的叶子“哗哗”的响。
连一声“再会”也没有,怎能不感到失落。

樱树
一个人的时候常会到单位门口的花园去,曾存在过的花园,有月季,菊花和一棵樱树。樱花开时一有微风吹过便有白色的花瓣徐徐飘落,站在旁边观赏固然不错,但我更喜欢爬上树去,躺在较粗的枝杆上,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纯洁、芬芳,蜜蜂辛勤的劳动,眯起眼睛,阳光透过花瓣照在脸上,流云时有经过,风在周围转来转去,世界也开始旋转,天造地设的一对和着自然的旋律起舞。
单独一棵应该是不能结果的吧,但有一次我却见到一颗红色的果实,“仅靠自己也可以长出这东西?”我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让它留在原处。
“若那时我吃掉它,我还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呢?”
“恐怕还是的,只是耶稣也许就不会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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