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2003-06-02 01:44 | 雨过天晴

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读《庄子》有感
人说,失意的时候读《庄子》。那么像我这样有着得意的人生却活在失意中,有着自信的资本却时常自卑的人,对于《庄子》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也许,人的性格有些天生注定的东西,不是受到某种思想的影响,而是恰巧和某种思想得到了共鸣。所以当我高中时候第一次读到《庄子》时,就如同找到知音一般。过去是时常有一些自己说不清的情绪,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既然有本事来北大,不用讲也会知道我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而我常常感到失意与自卑的原因,就是想得到的太多了。无论什么事,我常常拼命告诉自己:“抓住,抓住……”,即使只有1%的希望,我都会付出100%的努力,因为我什么都不肯放手。就像王菲的一首歌:“繁星不够多,全给我采过,go for more, ask for more……”。然而,我却忘记了,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想它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想得到什么就会得到什么的。所以,一旦有东西得不到就会感到失意,看到自己有一点不如别人就会觉得自卑。我总是在不断的争,就像穿上了传说中的红舞鞋,已经精疲力竭却停不下来。
忘了是什么原因让我第一次拿起了《庄子》,当时的感觉就像在闷热的天气里,突然闻到了雨水打湿泥土的芳香。“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生活的”,可以说,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逍然而往,逍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庄子》?大宗师)对于“真人”,一觉醒来无忧无虑,吃饭也不觉甜美,生也不觉高兴,死也不觉难过,自由自在来去人间,无论什么境遇都欣喜接受,不运用心智损害自然,不以人力改变自然……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忘我的境界。“入世”太辛苦,做到了不争,就可以逍遥人间,享受生命。西方有这样的寓言:在一只口小肚大的罐子里放满了花生,猴子就会伸手去抓,但是抓的花生太多而拿不出来,猴子又不肯放掉一些,结果被人捉住。过去的我何尝不是像那只猴子一样?是《庄子》让我学会了放手。其实人生本来就是有得有失,有抓住的,就有要放掉的,不去在乎一些事,并不会让我们真正失去什么,反而让我们的心里更坦然。所以,我一直希望自己做到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但是,我们谁也不是真人,我们都是生活在纷扰的社会中,与周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得不背负一定责任的“俗人”。尤其是现代这个社会,要做到超凡脱俗的出世太难了,有些东西是我们不想放的,有些东西我们又不敢放。“道可道,非常道”,当我们刻意追求这种忘我的境界时,就已经违背追求的本意了,既然是刻意追求的,就已不是忘我了。如果让我放弃北大的热门专业,找无人的深山隐居起来,既不是我自己所愿意的,也不是能被周围人所理解的,不但父母会疯掉,自己也会被憋死。这些看起来很矛盾,既想超脱世俗而达到忘我,又舍不得放弃名利。其实,“道法自然”,得道的真人自然可以天人合一,而我们这些道行不够的俗人还应该顺其自然,该干什么就要干什么,只是在心里存有一份宁静、一些超脱,就足够享受生活、善待生命了。就像高三的时候,我也拼命学习,而不是毫不在乎,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追求。但对于成绩,我并不很介意,既然已经努力了,那么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我应得的。所以高考三天,欣然而去,欣然而归。也许,放掉的东西并不会失去,就像我现在不是坐在了万柳公寓的11楼,看着楼下大街上的车来车往吗?也许,以后我还会去追求一些东西,但是不会再那么看重是否得到了,即使为此而欣喜或伤悲,那么这些欣喜与伤悲也是享受生活的一部分啊。
当我们不再那么功利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原来生活可以更美的。
蝉和小鸟讥笑大鹏:“我决起而飞,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庄子很瞧不起这两个小东西,还说:“之二虫又何知!”其实我觉得,这两个小东西也没什么不对。大鹏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它怎么会满足于盘旋蓬蒿之间呢?它天生就是要“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图南”是它所适应所喜欢的目标。而对于小鸟,它满足于也只适应于盘旋树丛之中,飞不到就落在地上。若是硬要它“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那就违背了天道,也违背了小鸟的本意了,这样它只能力竭而死,就不能享受做一只小鸟的乐趣了。小时候,我们被教育:作为社会主义跨世纪的一代,要有远大的革命理想……其实,每个人的性情、能力不同,都成为革命家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顺应自然,顺应自己性情的好,免得大鹏不得志而郁闷致死,小鸟力所不及活活累死。社会上总有人有远大的抱负,又游刃于风口浪尖而有余,但也有人向往平淡的生活,珍惜小小的幸福。对于别人的选择,无论是什么样的,只要是自己所愿意的,都应该尊重。对于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没有“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本事也用不着懊恼,自有“枪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的幸福等着你,只要过着自己所适应的生活,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而独不闻之飕飕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是啊,我们都太醉心于人造的音响,而忽略了大自然的声音了。我们中有多少人细心听过风的歌唱呢?生活的美好很少在于那些大而壮阔的东西,生活的美好都是需要我们细心发现的。北大有很多的鸟,当我们急匆匆赶向图书馆、自习室的时候,有谁注意到了这些唧唧啾啾的鸣唱了呢?当我们每天早晨走出寝室楼的时候,是急切的寻找332支还是看看天上有几朵云呢?在我们每天急忙忙赶路的时候,实在应该停下脚步,看看自己的生活。因为生活不在于赶路,而在于欣赏路边的风景。我珍惜上课路上遇到的胖嘟嘟的麻雀,珍惜大讲堂前广场上吹过的带着青色草香的晨风,也珍惜未名湖上鲤鱼跃出水面的“扑通、扑通”……过去,我的心里装着纷纷扰扰的争抢,现在,我会放下纷扰倾听自然。
阅读《庄子》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即使我是没办法做到心止如水的俗人,但是心中存有“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希望又何尝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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