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2004-01-15 13:53 | 丫丫

也许以后悲伤里沉醉
也许只有虚冷的抚慰
忘记了你都市变成寂寞的废铁
深埋着颓废狂野的季节...

---- 边界



在我临近20岁的秋天时,我和绯炎来到了边界城市卡布。地图上没有这个城市,任何交通工具也不能抵达这个边陲小镇。因为很荒凉,反而有了一种淡漠。

我和绯炎花了整整七天,辗转于各种交通工具之间,包括腿。后来我们一直走,终于在沙漠的第七天,看到了边界城市卡布。绯炎说沙漠的第七天是有意义的。我微笑不答。其实我们早就被城市被淡漠的人群遗弃了,丢掉粘在身上的霓虹,选择这里冷清的月光和淡漠的人群。意义,显得很夸张的空泛。

在路途上我和绯炎都一直沉默。我们碰到了许多乞丐蹲在地上贪婪的望着我们,我还看见一个很脏的小女孩趴在地上上抽筋一样挣扎。我看见她眼里溢出橙红色火焰,我突然有强烈的负罪感。我攥住绯炎的手,她的小拇指微微的颤动,象一只搅乱宁静不肯罢休的虫子。

我和绯炎都从D城逃了出来。D城是个很辉煌的城市。它每夜都和着迷乱的人群一起舞蹈,一直舞到黎明。很多东西都慢慢变的疲惫,腐坏。于是绯炎说,废铁般的城市。我说,颓废狂野的季节。

我和绯炎都在这堆废铁里生活了许多年。我原来很天真的以为,我会一直是个孩子,那时我确实是个孩子。所以小小的脑袋里装的全是色彩全是希望全是蓝天。后来色彩让我觉得晕旋,天依然很蓝,但蓝的很忧郁了,而希望,渐渐成了鸦片一样的安慰。绯炎说,你的眼被抹黑了。我很鄙视她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她说的没有道理,而是太较真了,就象一块逆流的刀锋,非要划破本身的完美。

我把整个历史叫做完美,是因为它包含了很多让我欣慰的东西。比如高中时我的成绩很好,被老师和父母高高的供着。这让我觉得我是有被社会认同的因素的。后来认识了Rain,所以开始学着爱人和被爱。其实开始只是会被爱,很蛮横,变相的索取。因为那时我需要爱,热情多的象库存的雪糕,拿在手里怕化了,急于把它吃掉。这样的恋爱导致了Rain和他的男友的分手,而当她泪眼蒙蒙的转向我时,我已经学会了爱人,所以知道了妥协而来的爱是我所鄙视的。所以我也转了身,给了她一个漂亮的轮廓。我曾经说,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有些人是我注定要亏欠的。

绯炎总是不同意我这样说,她说,到底谁是谁卒子,为谁越了线,走投无路失了控,谁说的清楚。

我一直很为我的20岁欣慰,我可以懂得,所以变的慈悲。不喜欢任何人反驳我的存在。但绯炎就象逆流的刀锋,割的我浑身伤疤。绯炎总说,你要和我待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因为你是我的债,我必须还的债。

绯炎是个倔强的女孩。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学校的湖边。那时是凌晨时分,天边有很漂亮的鱼肚白,隐约有青蛙的鸣叫。那时Rain很恨我,因为她不能摆脱不能选择,同样我也恨自己的不争。心情郁闷的时候看见绯炎坐在很深的芦苇里抽烟。一口,两口,吐出漂亮的菱形烟圈。

后来绯炎告诉我,她是刚转来的新生,父母在国外生活,只留下哥哥一起生活在A城。她不想忍耐哥哥肆无忌惮的颓废生活。所以只身一人来到D城。只身一人,没有行李,她说她可以自己生活,只是时间问题。

我淡漠的望着鱼肚白一点点被染成橙黄色,说,时间问题,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完成未了的债。

我问她要了一根烟,是摩尔的,我知道那是女烟。但我很想知道菱形的烟圈是怎么吐出来的,所以跟着她学。

她说,七天,短短的七天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那变不了的,就会慢慢植到骨头里去,如影随形,永不轮回。

绯炎用左手托着右肘时,眼瞳红红的,那是凌晨时分,我看见,太阳的光芒映在她的眼里,芦苇焦黄的象烈火一样在她的眼里燃烧。

事实,绯炎有间断性的臆想症。有一次我看见她哥哥给她的信,告戒她没事不要乱跑,不要到湖边,不要到楼顶,不要碰刀片。我也曾清楚的看见她手腕上隐约的两道疤痕,象两条深红的蚯蚓,一看见它们我心里就奇氧难忍。

绯炎和我说,她第一次割腕是在A城。在她朋友的生日会上,她们在房间里放肆的欢笑吵闹。绯炎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世界与她没有存在的意义,既然存不存在没有区别,那离开或许洒脱一点,不用忍受生活的强流,不用忍受一份不属于她年龄的份量。

只是轻轻的一划,象手指在钢琴上划出美丽的弧线,血就喷了出来。绯炎微笑的说,我很幸运木割到腕胫或主动脉,前者会很痛又不致死,后者会立刻死掉。我看着血汩出来的样子,象粉红的莲花一样盛开,我在想,我就这样死掉吗,还是继续活下去......

很快她被送到医院,自杀未遂。

第二次是她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数十天,只剩几块钱了买了最后一盒摩尔烟,于是她身上没有一分钱吃饭或生活。

绯炎说,我路过一个小乞丐,她的样子很好看,虽然脸很脏,但依然掩饰不住清澈的大眼睛里流出的暖光。她没有问我要钱,只是跟着我走,一直走。我问她你要去哪?她说,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微笑的拍着她的头,于是我们就坐在一起,我一根一根的抽烟,然后把烟盒放在地上,等人投钱币在里面。小乞丐看着我吐很漂亮的烟圈,笑着说,姐姐我送你一样东西,你可以用它干很多事情,可以刮指甲,这样指甲看起来会很亮。

一块刀片。我微笑的接过。

很轻,可以听见天使拍打羽翼的声音。我想,我快要死了。就在今晚,或是明早。没有什么让我放不下,只是,有莫名的感伤。

七天,七天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改变不了,所以只有沉默。

很快,我看见血顺着手腕往下流。流到摩尔烟盒里,红了,染红了,我的眼红了。小女孩的脸红了。整个世界全是红色。象粉色的莲花,一朵朵放肆的盛开。

后来又醒了,手上留下了第二道深红的印记,绑住我的,是两条红绳。我怕,只要再一条,我就无力了,我没有太多的机会了,所以我要趁这之前,完成我的债,把逆流的刀锋化解掉。

后来绯炎就到了D城,寄居在我们学校。

就这样,绯炎还是会间断性臆想,这时她的小拇指就会微微颤抖,手很冰凉。我就紧紧攥住她的手,我相信手线可以传递热量,然后绯炎就会很苦涩的笑,偎在我怀里平静的喘气。

我体会绯炎的微笑。她也经常用笑容给我安慰。在我为数不多的快乐里,绯炎总是给予了大部分。因此我的心会一点点化解开。她一直原谅我是个孩子,我也一直放纵自己仍是个孩子。孩子的世界很美好,不染尘埃,可以哭泣着爱。

如果是秋天或冬天,我和绯炎然就坐在湖边的芦苇里看日落,芦苇很深,它常常让我看不清绯炎模糊的表情。大多时候我们是沉默的。我们通常用手掌交流,如果她的手冷了,我就紧紧的攥住,告诉她,我很爱她,你可以什么也不怕。我们就这样看着太阳溺在了湖水里,挣扎,燃烧起一片绯红。

我看见绯炎悄悄的掉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个女孩,她背负了太多的包袱,一些伤了的往事象钩索刺进她的喉咙,等拔出来的时候,伤口已经很深了。

我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她和我是这么的相似,我们都孤独的生活着,隐忍的生活着,渴望有一天被所爱的人带走。真的不需要一个方向,方向意味着尽头,我们只是喜欢爱在前方的感觉,只用一点点安慰,我们就可以走得好远好远。

我在这所学校没有固定的朋友。有些人能很淡漠的笑和开玩笑,我不会。有些人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边缘。常常和绯炎走在很长的街道上,一人一个耳机,听嘈杂的涅磐嘶喊。

I don`t cry, I can`t cry. All my own is life, all my own is life.一群人嘈杂的一啸而过,灰尘在阳光里舞蹈。那时起我们明白了,All we own is our life.

我习惯去天台,看着墙上刻满Rain的名字,虽然已经被雨水洗刷的如楔形文字般抽象,但我仍然时常怀念。虽然这种怀念已经与爱无关,只是种淡淡的凭吊。

Rain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我记得Rain问过我,在空中飞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挥动双手,有没有疾弛的感觉。我开玩笑的说,你从天台上往下跳,那种距离,足够让你体会到飞翔的快感了。那时我和Rain正在恋爱,她依然隐埋着两个人的选择,我或者是他。这是甜蜜的又是痛苦的,更是没有办法的。

那时我已经会吐菱形的烟圈,没有棱角。Rain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眼里闪着忧郁的光芒。她说,你吐的烟圈很好看。但是Rain不知道,我吐烟圈的本领是从绯炎那里学的,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了Rain。她说烟圈很美其实是爱上我抽烟的姿势。那时我会席地而坐,用胳膊搭在腿上,时而把烟递到嘴边轻啜一口,让烟雾在口腔里游荡。我一直不敢把烟吸进肺里,我只是个崇拜狂野的孩子,我爱的只是狂野和狂野后的寂寞,就跟爱上爱情是一回事。现在很多人只是喜欢拥有爱情的感觉,而不是恋人本身。这就很糟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激情,象丢掉一件玩腻的玩具一样简单。所以一开始,我和Rain就注定是互相伤害的两个人,而我,扮演一个更为狠心的角色,我离开了她。她曾经对我说,把烟吸进肺里,让它在你肺里留下深深的印记,就象爱情植到血液里,再也抹不掉。

Rain在爱上我抽烟的姿势后很快爱屋及乌的爱上了我。我也终于丢弃了爱情能让人欣慰的感觉。我们同样的傻。她只是爱一个姿势,而我只是爱一个感觉。或许我们都错了,或许,现在来说,对错已不再重要了。

Rain在天台墙上刻下了一段话后就跳了下去,她终于可以在七层楼的距离间体会飞翔的快感了,不知道她在落地之前,有没有来得及展开她的双翼。也许,她真的会飞,她的灵魂会一直的飞,然后躲在高高的云层里,看着我依然游戏着世界和人生。

她说她不恨我。只是,可惜了,她没能改变我,我还是我,我自私冷漠,象个贪食的孩子把爱情当糖果大把大把的往嘴里送,吃完了还伸手要。只是,心里越来越苦涩。甜蜜最终会成一种奢侈。

后来我和绯炎在一起了。我们时常去天台。我每次去都要刻Rain的名字在墙上,让雨水冲刷。我想Rain会看见,她会寻着自己的名字而来,这里有她的一切,有她最悲壮的故事。这时绯炎就站在远远的高台上趴着栏杆抽烟,有几次我看见她眼里有泪水在打转,我不知道为什么。绯炎从不给我任何暗示。关于Rain,关于爱情,关于我,关于她。

我走过去紧紧攥住她的手。她说,七层楼的高度,足够缔造一个染血的灵魂,灵魂会无家可归,它会用血用仇恨埋葬给她伤害的人。我开始战栗。我能感觉掌心的冰凉,小拇指生生的疼。

我知道,可是我无处可逃,这你是知道的绯炎。爱情是左手右手的选择,此消彼长。Rain是一个牢,一个印记。是我无法承受,任性丢掉的灵魂。

日子依旧飞快的旋转着。我和绯炎每天要面对很多人的冷眼,我们要继续学业,因为我们还年轻,不可以任性到背叛规则,或许,那时我们还没有勇气打破规则。

一段时间里我总是凌晨就爬起来,给绯炎发条短信确定我们都很好后便开始看书,然后作练习。那时天还很暗,阴阴的象兜不住要下雨的样子。我坐在阳台上读外语,读到Cally的一首诗,Now you should leave,what you can do is waht you should do.我知道命运,可是它不该来的这么快。我收到绯炎的短信,她说她很好,我长吁一口气。

我仍旧早出晚归,游荡于食堂和教室之间。这样很好,我们的脑子容量有限,塞满了公式符号,爱情就被挤到一边了。那段时间,我也很少抽烟了。

寝室里很冰冷。常常是这样,我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各自守着自己四分之一的地盘,放肆的音乐和电话私语却没有界限,占满整个8平米的空间。我隐忍着不抱怨,我知道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有些东西是必须忍受的。对于改变不了的,我从不费力去改变。我微笑不语。绯炎说我很虚伪,我说我只是不想长大,那样就不会有烦恼,不必承担许多事情,会很快乐。她说,没可能的。停了一会又邪邪的望着我说,幼稚的孩子。

我一直不满她这种撕裂一切美好的秉性。绯炎是个倔强的孩子。

我的室友木也有一个漂亮的女友。我见过两次。她比看起来爽朗的多,至少她不会抽烟。她会小心的把脸上的痘痘清除掉,认真把她每一根头发喷上淡淡的Channel,她喝蓝山咖啡吃哈根达斯,喜欢叔本华的颓废和老鹰的狂野。而绯炎不会,绯炎只会用左手托住右肘,吐菱形的烟圈。

我并不是有意拿木的女友和绯炎比较。因为爱本来与人的优秀与否无关。我只是想说,木确实有一个很优秀的女友。但优秀和值得去爱不是一回事。

所以木和他的优秀女友经常吵闹,木是个软弱的男孩,无论从身体上和心理上他都没有足够的信心。但是他是真的很爱的他的女友。这点我能看的出来。他会经常坐在阳台的角落里沉思,夏天的深夜我热的睡不着去阳台乘凉,经常被他吓到,还以为撞鬼。他呆呆的抬起头问我,我可以就这样再去约她吗。我不耐烦的第一百零一次回答,如果她爱你,你成天和她粘一起也行,如果她不爱你,就算她同意和你在一起,说亲昵的话,甜言蜜语,也只是流与表面,没戏。所以,这原本就是注定的东西。

我是想说,注定的东西就不要再放不下了,而木你这样折磨自己,是无论多少爱情的甜蜜也弥补不了的。但他听不进去,因为他已经变成一条落水狗,在爱情泥沼里深陷,只能等待奇迹来救赎。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女友不过是想和他玩一场游戏,只是这是一场投入了感情的游戏,他们都很入戏,但再好的戏终归要落幕,最终还是要以忧伤告终。木不明白,他要混淆梦境与现实。那段时间,我常看见他买三五特醇烟,他说三五的烟很辛辣,象尝到了爱情苦涩的快感。

一天木回来,两眼通红的告诉我,她的女友要走了,她得到了贷款,要飞到英伦留学,而送行的名单里没有他。他还是去寝室找她,从她室友口中得之的。木说,我该去找她。我已经入戏这么深。我多希望这是个永远不醒的梦啊。

于是我把自行车借给了木。让他去追赶那美梦最后的尾巴。

后来,我的自行车和木,都碎在了一辆卡车的轮子底下。据说车轮碾过后,木还站了起来,他的胳膊和胸骨已经全碎了。但他还是要走,我能想象他一定看见了梦一样美丽的幻影。然后幻影破碎了。一切都破碎了。

后来,听说木的女友在英伦有了地道的英国绅士男友。他教会了她苏格兰民谣,教会了她识别蓝山咖啡的方法。她给她的好友来信,说她迷恋英伦古典的气质,迷恋男友身上淡淡的Kenzo味道,她说她终于知道了蓝山咖啡原来只是寂寞的生长在古巴西的一个小岛上,大陆的蓝山,都是假的。她只字未提木,我知道她是假的,但我不知道她假的有多深,每想到木急切想见到她的表情,我就觉得很内疚。

绯炎问我,既然你知道她是假的,又何必让木走投无路?我明白她的话,我也知道我不该借给木车子,怂恿他去追求一个幻影的爱情。我因该安慰开导他。可是他只会沉默的抽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对他来说才是快乐的。或许他要的只是那种幻影般的快乐吧。我们只是可怜的孩子,我体会他,所以惺惺相吸。可惜的是,我最终没能改变他的命运。

为了这件事绯炎生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气。我们也在学校里过着最艰难的日子。不断有木的亲戚来搬他的东西,问我木的事。警察来了,校领导来了,一遍遍的质询。然后把我说的话录下来或记在纸上,还要我签字。

我说,我借了木车子,他去追他的女友,然后车祸,然后死亡...

有时想的心里很难受,如果我没有借木车子,也许他真的不会死。他会忘掉他的女友,戒了三五烟。也许我真的错了,爱情并不伟大,真正强悍的是命运。也许一切真的可以换一种模式,重新上演。

我想我那段时间真的很疯狂,经常用手敲脑袋,狠命的敲,想赶走原本不属于我的一些东西。我抽木留下的半包三五特醇烟,辛辣呛的我喘不过气,我一口一口吐着烟雾,我要让自己飘升起来。绯炎站在我跟前,趴在栏杆上凝望远处的路灯串成两条橙黄色的绸缎,忽明忽暗。路灯曲折蜿蜒的消失在夜路的尽头。我望着那深处,仿佛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其中。

我体会到黑夜暗流的排山倒海,风把烟头吹的一闪一闪,象暗夜里的小野兽眨着眼睛。烟刚吐出来就被吹散了,聚不拢形状。

我突然很想离开这里。绯炎说,我们走吧。逃不是办法,但也是唯一的办法。我紧紧握住绯炎的手,我想在我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这里,再看一眼我生活了好多年的D城。

我把绯炎的手握的好暖和,舍不得放开。因为我们都知道,离开了这里,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我们来到了卡布,这个深埋在沙漠尽头的边界小城,这里因为贴近沙漠因而显得异常干燥。太阳象块燃烧的炭总不吝啬的洒下灼眼的阳光。

我和绯炎住进了一家叫边界的旅馆。那里卖很多的图腾和布画。有一张奈何桥的绯炎特别喜欢。画上的河水很蓝,蓝的很阴森,桥后整片的黑暗,我奇怪为什么这里要这么突显这座桥。绯炎说奈何桥的对岸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高琉士球,任何有罪的人都要从这里坠入地狱,饱受折磨,永不轮回。我看着忧蓝的河水,觉得热的快要融化掉了。

绯炎买了一个长着怪脸的图腾。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民族的图腾。这张怪脸扭曲的笑着,绯炎出神的看着它,然后把它挂到脖子上。

很好,至少我们已经远离了D城,那个是非之地。我们要忘记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让它们在时间的轮回里自我毁灭。这样,我和绯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天窗暗了下来,这座小城很少有电灯,大家都用一根粗长的木柴照明,木柴上涂了一种不助燃物。所以烧起来很缓慢,而且,整个小城弥漫一股烧木柴的香味。我们在边界安顿下来之后,我就去买烟。旅馆里没有烟。旅馆只出售各种神物,好象每个进进出出的人,都有神一样圣洁的光芒。

我去买烟,心情愉快,觉得阳光也变的很温暖。我坚硬的鞋底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咯咯”声,象极了绯炎跳舞时踏出的那种声音。

我听见阳光灼在我皮肤上,发出嘶嘶的叫喊,一切变的凝固了。我多希望我就这么融化掉,融在只有我和绯炎两个人的边界小城里。


卖烟的女人很奇怪。她的头发乌黑,遮住了一只半眼睛,只留半只眼,象猛兽一样警觉的望着我。她递给我一盒摩尔烟,说,你们为什么非要抽这种烟。你知道么,如果没有烟,这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生命将会分裂再重排,太阳不会象现在这样强烈,生命不会象现在这样易碎。烟是埋在骨头里的东西。从内里渗到外面,在一点点侵蚀这个人。

我隐约感觉她知道我和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原来我逃过了许多关卡,逃过了沙漠,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追捕。这多象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的捉迷藏游戏啊。

女人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问你,Rain为什么会死。

她的眼光灼的我浑身燥热。我看见她脖子上挂的图腾。一张扭曲的奇怪的脸。

我说,Rain她那么的爱我,她用死证明了她的不悔。

不,你错了。假如你可以留一点空间给她。她不会走到这个极端。要知道,我们拥有的全部,只是生命。你太自私了,不肯放弃自尊,哪怕是施舍,都觉得是负累。

我记起了在车站遇见的乞丐女孩,想起她大概已经死了。我说是这样,我太爱自己了,不能妥协,不能委屈。

那木呢?

我惊愕的看着她,木?

女人说你不必奇怪我为什么什么都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我看见木碎在车轮底下。他面带微笑。他的灵魂会寻着血腥而来,给伤害他的人以报复。

我小拇指微微的颤抖。

我知道,一切已经太晚了。木是死在我借给他的车子上的。我不该放任他去追求一份腐坏的爱情。我忘掉了责任,所以我背负了很多的痛苦,所以我才离开流言蜚语的学校和城市,逃到了这里。

你以为你能逃的掉吗。

我惊恐的望着女人的眼。眼皮干巴,没有水分。瞳孔里却溢满了火焰,象要把我湮没。

本来你是该离开这个世界的。女人说。这是由于绯炎,她那么的爱你,所以她宁愿放弃天使的羽翼,落入尘世轮回。

你该记得绯炎手腕上的两道印记吧。

我知道。

那两场灾难。Rain和木。本来是该发生在你的身上。命运想要夺走你。因为绯炎她那么爱你,把两场灾难都转嫁到你身边的人身上,为的是你能够幡然醒悟。可是你太自私了。一味的寻求爱而不负责任,换来的只是更痛苦的分离。绯炎因为救你,受了命运的惩罚,两次几乎丧命,手腕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打了一个冷颤。我想起绯炎对我说过的话。我是你的天使,也是你的卒子,为你生为你死。

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天使。绯炎就是我的天使。突然感觉有金光在舞动,我仿佛看见了Rain和木纯白的羽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说找到了找到了...去吧..去把她杀死吧。她要死掉了。死在没有尽头的远方....

我听见自己声音颤抖着问。我能做什么呢?

来不及了。女人说,你逃离了从前,逃避了你本因该承担的责任。终于到了轮回的终点了。只是可惜了绯炎,她最终没能改变你,而她也将为她的爱付出最沉重的代价。等一切过去,爱人将以故人的姿态睡在记忆的墓穴里。所有故事,最后会都会开出一朵粉色的莲花,寂静的生长在生命的边界。

天使们依旧欢快的舞蹈着,他们张开硕大的纯白的翅膀将我包围。

她会死掉....死在没有尽头的远方...

我急忙丢掉烟盒撒腿跑回去。我不要为爱受折磨,绯炎,我们是那么爱彼此。守护的天使,不要离开,我还要看见你最美的笑容啊。

边界...

我推开门,血腥味扑面而来,有温暖的橙色光铺在地毯上,象幽冥的暗室一般。绯炎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我看见血从她长长的袖口里顺着小拇指往下滴,象一条暗红的蛇蜿蜒在她的手背上,看上去有点阴森。绯炎右手夹着摩尔,是她最爱的摩尔。多少年前,她为了一包摩尔差点死掉。她和摩尔一直不离不弃。这让我感到心悸。烟并不能安慰,它只能抽空命运,只剩寂寞的外壳。

菱形的烟圈,一圈,两圈。

绯炎微笑道,我是该走了。我不能守护你一生一世了。你要好好的为自己活着。直到命运向你低头的那天。那时,你会看见天使在你身边飞翔..舞蹈...

血滴在地毯上,象一朵朵盛开的粉色的莲花。我忍不住哭了。原来,改变是这么的艰难,我不是害怕分离。我只是觉得可惜了。我还是没能改变绯炎的命运。Rain的角色如今由我来扮演。我仿佛看见Rain张开宽大的纯白的翅膀,盘旋在我头顶,以硕大的力量压的我不能呼吸。

天使会寻着她的名字和血腥的味道而来,给伤害她的人以报复。

不,Rain不恨我。她那么爱我,她对我的爱是无私的给予。她以死明志。我相信她回回来的,但是是带着她真诚的眼泪,默默的哀怜的看着我。

不,你还是错了。绯炎说,亲爱的,我爱你的任性和幼稚。可是你该知道。你的自私是那么深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感情,不知满足,不想回报。

我要离去了。你会好好的生活,我会是你最美丽的天使,一直一直守护着你,不离不弃。

我觉得刺骨的冷,小拇指不停的颤抖。我听见自己近乎无耻的问。绯炎,你可以不走吗。

绯炎笑的很苦涩,她说,我们都是卒子,在命运的棋盘里无能为力,一旦越了线便会失控,落的走投无路。

我是你的卒子,为你生为你死。

我走过去,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象我们往常一样。我仿佛又看到绯炎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吐着烟圈,然后很苦涩的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只能让满心遗憾成为回忆,为爱受罪。我从来没有这样紧的握住绯炎的手腕。血从我的指缝里往外汩,温暖的流感传遍全身。我牵着绯炎的手来,所以,我要一直紧握着她手去,这样她不会感到寂寞。

我看见绯炎渐渐宽慰起来,笑的象个无暇的孩子。我说绯炎我们都有伤,我们眼睁睁看着生命一刀一刀刻在原本纯白的纸片上,再也抹不掉了。

记忆会变成一种负担,如毒一样植入血液。

短短的时间,很多东西就会改变,那变不了的,就会慢慢渗到血液里去。绯炎的脸因缺乏血色显得异常的纯白,她的眼睛有点红,我听见她说,All we own is our life...only life......

走出这家叫边界的旅店,阳光正好斜铺在门口的石板路上,把路染成血一样的红。有风铃在屋檐底下随风轻轻的鸣叫。这个边界小城真的很安静,就象我们来的时候一样。我仿佛听见了命运的齿轮在旋转。

一圈...两圈...

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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