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幽灵

2004-05-18 14:38 | 死跑龙套的

初夏的午后,一袭白衣的她坐在屋内活像个幽灵。
“别说笑了,幽灵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吗?”
“如果是你就另当别论。”我笑笑,“活的时候就没有时间概念,死后也不会是个守时的幽灵。”
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用小刀削着指甲。
那是把象牙柄的裁纸刀。
“你送给我的,不是吗?”与其说是发问,倒像是在阐述。
“是啊,为了祝贺你十六岁十周年。”
她轻声笑了起来:“对不起,你没点中我的死穴。”
她并不太在乎时间,年龄无疑是时间的某种或优雅或残酷的体现。
年龄对她来说既有意义,又毫无价值。就像她在门外等候我所花的那半小时。
对我是不是也一样?

“这把刀很好。”她还在重复削指甲的动作,“很轻很锋利,有时我几乎忍不住用它来自杀。就像这样。”她右手的食指轻轻划过左腕的静脉。
我咳了声。
“割腕应该是最适合女孩子的了,红宝石般的血花瞬间绽放。”她的语气犹如梦呓,“运气好的话,当人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躺在玫瑰丛中。”
“如果喜欢玫瑰的话,那倒不如去结婚。”
“为什么要结婚呢?”
“为什么要自杀呢?”
都是可以说出理由却看不清真相的东西啊。

“你想过自杀吗?”
“想过。”
“什么时候?”
“比如我站在天台吸烟的时候。”我点燃支烟,“被微凉的风轻抚全身,会想‘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啊’。”
“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啊...”她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不过你觉得我像是个会自杀的家伙吗?”我咯咯的笑起来。
“不像。”她浅笑,“你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哦。”
人生中有很多让你割舍不下的东西,有很多让你想永远陪伴左右的生命。
“可惜这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我说。

她终于把刀收进了口袋,站起身来。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来你这里吗?”
“我们是朋友,就算什么也不为你也照样可以随时来。”我淡淡的说。
“今天我结婚。”
“哦...你终于找到结婚的勇气了?”
“新郎是个很符合好男人标准的家伙。”她面无表情,像是在说某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就算我再挑剔也找不出什么可以不满的地方。”
“听起来不错,那你怎么躲到我这里来了?”
“我想,这样的好男人应该娶一个幽灵做妻子。”她的手慢慢地滑到了口袋里,“因为只有幽灵才是最完美的,或者也可以说是死人。”
“那么你为什么要跑到我面前自杀?”
“有三点理由:1、我害怕,因为害怕我才逃走,因为害怕我才想自杀,因为害怕我才不想一个人孤单的死去。”
“理由成立,下一条。”
“2、我相信你是不会拦着我的。”
“理由成立,下一条。”
“3、...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不是因为你已经自杀了?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是个幽灵了?”
她璨然一笑。时间在这刹那仿佛静止,天地万物静寂无声。
不,除了她的心跳声。很温暖,很笃定的心脏跳跃的声音。
她呆住,我笑了,笑声响亮。
“你做不成幽灵,你的身体已经在医院被抢救过来了。”
“他...他们怎么会发现的?”
“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既然我能看到你的灵魂,当然也能找到你的身体,不是尸体。”我微笑着上前拍拍她的肩,“你从来不相信我了解你,现在相信了吗?”
虽说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但是我知道,那并不完全是苦涩的味道。
“你现在该回去了。”我轻声说,“我给你发了个电子邮件,半个月后你去查收。”
然后我背过身去,因为我宁愿她在我的背后消失。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替我把我没有经历的人生好好地度过。”
她不会太惊奇的,因为她承认我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个会自杀的家伙。

我推开房门。
门外阳光灿烂,生机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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