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海子”
2005-03-11 16:13 | 一根香烟陪我寂寞
2005.2.2013：55pm市立新城大学校园门诊精神科
“他怎么了？”隔着单向玻璃，罗素向苏林问到。
“他说他是海子。”苏林夸张的耸了耸肩膀。
“每一个人都是孩子，上帝的孩子。”罗素转过身来，“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他的精神有问题，如果你想因此把他送到专门的医院去，我想还需要再考虑。至少也需要再观察一周。”
“不，他说的是海子。”苏林抽出两根烟，递给罗素一根，“大海的海，儿子的子。”
“写诗的海子？”罗素把烟点上，“那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了吧。”
“我想是的。”苏林又耸了耸肩膀，“记的当时班里就你知道这个人，还在海子殉难的那天鬼哭狼号的喊‘一个诗歌时代被终结了’。你当时那熊样，如果有你现在的这个部门，一定被老王头送过来。”
“呵呵，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小屁孩闹着玩的东西，你还记的那么清楚？这年头，就是因为有了这个部门，一个个的小屁海失恋什么的就往这里跑，号称自己神经不正常。你知道么？刚还有个家伙跑我这里来要假条，说是自己以前有抑郁症，这几天上了大学，新环境使病情副法。靠，还不是为了不去军训？”
“哈哈，现在的孩子，精的很呐。”苏林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居然拿这个借口打假条，还真有一套，“得，我先回去了，新带那个班没一个好伺候的，这孩子就先放你这儿了，有什么事长联系着点。”
“好的。”罗素把烟掐灭了，转过身来，那个男孩坐在椅子上，很松散的等着大夫的到来。
2005.2.2014：32pm市立新城大学校园门诊
“你是谁？”罗素又点上一根烟，他的烟就像是空气一样，一刻都缺少不得。
“海子。”男孩平静的说，“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罗素。你为什么说自己是海子？”罗素把烟灰弹到地上，又用脚擦掉。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罗素？”男孩有点好笑的看着罗素。
罗素看这那双充满友善笑意的眼睛。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自己的问题真的很好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罗素，我是海子，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不是么？”海子收回那眼神，罗素感到轻松了很多。
“可是，海子已经死了。”罗素尽量让自己的思路不因为那双眼而扰乱，却又不得不盯着那双眼睛。
“我并没有死，我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海子又笑了起来，罗素感到他的笑似乎有一种很难让人拒绝的邀请，于是也就笑了起来。
“是啊，你活的很好。”
“那么，我想我可以走了吧？”海子就真的站起身来，向门走去。
“当然。”罗素有点心不在焉起来，但马上又回过神来，“噢，不行。我想，你今天最好能睡在这里。”
“你寂寞到需要一个男人来陪你通宵倾谈么？”海子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起来，“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比如说，我被软禁了？”
“够了！”罗素粗暴的打断海子的话，“我想我是医生，应该由我来向你提问，懂么？”
“医生？”海子走回到座位上，“我很健康，暂时还不需要你，医生。”
“你需要！”罗素走出门去，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轻度妄想症，一定是轻度妄想症。”
2005.2.217：01am
“你还好么？”罗素从门外走了进来，虽然房间的门是反锁着的，但他有这里所有房间的钥匙。
“如果你在某一个清晨被一个粗暴打断你讲话，并在你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走入你房间的家伙叫醒，你会怎么想？”海子微微抱怨着，“我想你还是放我出去的好，外边很多人都在等着我，他们需要我。”
“不，他们不需要你。”罗素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是你需要我。”
“那好吧。”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我屈服了，请问我要在你的别墅里住上多久？”
“你管这里叫什么？”罗素蛮有兴致的问道，一夜的调整的确使他能更从容的应对那个男孩的微笑了。
“别墅，虽然没有看过房契，但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您的别墅。”海子笑着说到。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罗素继续问道。每一个妄想症病人都会把任何的一个地方想象成他们自己想象中的地方，并对于周围的人做为一个重新的划分，掌握了这些，也就掌握了他的病情。
“当然知道。”海子又笑了起来，“罗素，一个古怪的男人。”
2005.2.2112：31am
“我不会吃这些的。”海子摇了摇头，“我没病。”
“好吧，你没病，但你还是要吃了它们。它们会让你的头脑更加的灵活和清醒。”罗素把药和水又端到了海子面前。
“那么你也要吃。”海子笑了笑，“因为你也有妄想症。”
“你怎么知道这是治妄想症的药？”罗素吃了一惊。
“这里写着。”海子把那个药瓶拿了起来，“我认识字的。”
“听着，孩子。”罗素把海子想成孩子来念，这样能让两人关系近一些，“这是对你好。”
“不然呢？”海子的脸上仍旧是笑，仿佛最后屈服的一定不会是自己。
“我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里去。”罗素阴下来了脸，面前的男孩什么都知道，并不是妄想症的症状，没有哪个妄想病人会看清楚瓶子上的字，并且有能力分辨那是什么的，“当然，这需要观察一周之后，今天是第一天，你还有七天的时间，住在这里。”
“我们坐个交易吧。”海子道，“七天，你别让我吃药，我来自道身世。七天后，由你来判断我是否是海子，是把我交到精神病院，还是仍旧留在这座美丽的小镇。”
“小镇？”罗素笑了起来，“你把这里称之为小镇？”
“做不做这交易？”海子微微笑着，“这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那好吧，成交。”
2005.2.2115：03pm
“那是一个小村，我就出生在那里，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村里的树总也长不高，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站在那棵树的头上，看村外是什么样子。
当然，小村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我却总是希望能看的更远一些。就这样，我的生活里慢慢变的多了许多期待，我总在想也许真的有一天，自己可以走出村外，看看外边是什么样子的。
十四岁那年，母亲为我找了一名老师，她叫白沙。小村是靠海而建的，村民很多都是渔民，当然，也有种地的，但却不多。白沙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寡妇，她从小就嫁给了村长的儿子，后来她出去上学，回来以后，村长的儿子却因为风浪将命送给了海神。那是个还未经人道的寡妇，教我学字的时候，芳年二十三岁。
村里的规矩，寡妇如果没被休出门，是不能再嫁的。偏僻小镇，讨厌政治和外界的束缚，一切都是依靠自己的规矩办事。所以，白沙就一直没有嫁人，生活在这里贫瘠的小村里。
母亲说我很聪明，在白沙教我一年之后，我已经学会了所有的汉字。村里虽然绝少与外界打交道，但藏书却真的不少。偏僻小村只对两种人景仰：好的猎手，好的文人。又过了一年，村里几乎所有的书都被读遍了，这在这个落后的小村里，着实的产生了一阵轰动，那些书即使是村历史中最有才学的人，也要用十年以上才读的完，看的懂的，而那个十六岁的孩子，就已经什么都读会了。
父亲很为我高兴，于是在十六岁那年，教我练剑。当然，这只是为了猎兽的时候才用的到的基础功夫，并没有像其他书中写的那样精妙。
也许是海风的缘故，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长的像成年人一样的高大了。同时，身体上有些明显的变化。于是我开始追问白沙书里所写的爱情是什么东西？小孩为什么是由女人的身体里走出来的，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白沙一直回避我的这些问题，同时，我感到只要一天看不到白沙就会觉的十分的寂寞，并且难受。父母似乎也发觉了这个问题，两个人眉头始终紧缩。在那种偏僻的小村里，这样的事情是见不得人的，而做这样的事情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的确叫他们很难接受。
于是我纵情于哲学，每日每夜里思索着时间，生命以及爱情，他们究竟是什么，他们存在于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是我们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这样想着，却一直仍旧挥不去对于白沙的影子。
一直到我十七岁生日的那天，这一切才改变了。”
“继续，”罗素从故事里挣脱了出来，“怎么不说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晚饭会比这个故事重要的多。”海子笑了起来，“我还有七天的时间，不对么？”
“你说的那个村子在哪里？”罗素沉思了一会，问道。
“海里。”
2005.2.2213：00pm
“他怎么样了？”苏林把烟扔了过来。
烟落在罗素的脸上，把罗素从思索里敲了回来。
“恩？好，来一根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海子怎么样了？”苏林好笑的说道。
“哦，他很好。”罗素回过神来，把坐位向苏林挪了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和他一个寝室的人也这么说。”苏林泛起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他们一直在追问我，海子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们说起海子，好象就是说一个名字，或者很自然就是那个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一个疯子。”
“他的确很容易让人认可。”罗素承认，“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我想应该是妄想症吧？”苏林试探的问道，“给他吃过素达酶了么？”
“哦，没有。”罗素摇了摇头，“我想他不需要这个。呵呵，他一点都不像海边长大的孩子，皮肤白的出奇。”
“呵呵，当然不像。”苏林站了起来，准备去下午的第一节课，“他从小在这所内陆城市长大，怎么会像是海边的孩子，哈哈。”
“你说什么？他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罗素难以置信的盯着苏林，“是谁这么说的？”
“你难道认为我会把一个病人交给你之前而不去看他的简历么？而且，难道你没有发觉他的口音与我们相同么？”苏林莫名其妙的看着罗素，轻轻吸了一口烟，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激动。”
“因为我被一个童话欺骗了。”罗素苦笑了起来。
2005.2.2214：43pm
“你今天似乎来晚了。”海子脸上荡漾起一种摄人的微笑，仿佛在作弄着一切世人的上帝的微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罗素将手里关于海子的资料扔到海子面前硬木桌子上，轻松的坐了起来。一直以来，在与这个男孩的对垒中，自己都被他牵着鼻子走，现在首次涌起了可以胜的这场比赛的信心，因为这个海子一切的伎俩都会在这堆材料面前显的幼稚可笑。
“你笑的很好，”海子看也没看桌子上的东西，“你终于学会发自内心的笑了，看来你已经入门了。”
“海子先生。”罗素微微笑了起来，旋既又发现自己真的仿佛掌握了海子那种笑容，脸又紧了一下，“或者我该改称你为唐潮更恰当一些吧。”
海子的笑意从眼中绽放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罗素，这让罗素感到十分的别扭，仿佛自己一切的作为都是一个可笑的闹剧，对于眼前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不那么重要的，而自己却以为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继续说下去啊，罗素先生。”海子模仿起罗素称呼自己为先生的口吻，让罗素感到这种无奈的感觉更加的增多。
“嗯，我会说下去的。”罗素甚至感到自己的头皮有点冰冷如针刺，自己真的十分的可笑，“那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海子，而是唐潮，我说的对吧。并且，你并不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这与你说的故事完全是两回事，我说的没有错吧？”
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个房间只有一扇窗户，但这里是经常出没有心理疾病学生的地方，他们大多都害怕光线，所以窗帘一年四季都是关闭着的，很少打开。再到了后来，罗素干脆再不去开启那扇日久封闭的窗户，所以这所房间总是微微带着阴暗的感觉。
海子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久违的阳光从他的指间流淌了出来，仿佛给予了他神圣的气息，他的五指也顺从的发出丝丝的白光，给予人一种圣洁的味道。
“海子只是笔名，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海子仿佛在回忆一些事情，罗素第一感到除了亲切外的另外一种味道从他的身上传出，那是一种压抑着的哀伤，似乎一切都从那个男孩的眼里隐藏到了心低，却被自己愚蠢的挖掘了出来，正如一队正在攫取金矿的疯子，却发现自己终于挖出了一堆森森的白骨。
“让我继续说完我的小村生活吧，我想，我该为它在你的心里做一个结尾。”海子喘了口气，又坐回到桌子前的椅子中去，所不同的是，阳光取代了半阴沉的昏暗，发自于他的身后。
“白沙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爱的及至，那不是索取，更不是放弃，也不是单一的成全或者爱护，是不顾一切。
十七岁的生日在我们村里是一个成人的大典，那代表在这个堕落的渔村里又出现一名勇士。只有村里的男人才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当然，换取这样待遇的，是一生的责任，为这个村而付出一切的责任。
按照惯例，我们可以在这个典礼上说出自己心上人的名字，由村长决定结婚的时间。如果村上有两名十七岁的男子同时成人，并且爱上了同一名女子，则由他们以武力取的这名女子的归属权。偏僻小村里，没有什么法律以及准绳，都是以这样的传统惯例以及人们对于生命的热爱而决定的。
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年成人，一切都如往日般和谐并且充满快乐兴奋的气味。当进行的最后一项选择配偶的时候，我看到混在人群里的白沙遥遥望来的渴求而又退避的眼神，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我对村长说，我选择白沙。
人群先是寂静，然后是爆发，所有的人以愤怒的眼神紧盯着我看来，这是一场没有人性存在的游戏，我是主角。我拔出自己得自父亲传承的配剑，挑战这个小村里无上的权威。村长先安抚下激动的人群，然后走出来说，只有可以战胜这个村里最强悍的剑手，才可以答应我的请求。我犹豫了，因为那个村里最强悍的剑手，正是我亲生的父亲。
不欢而散，我答应了村长提出的苛刻的请求，与我的父亲在翌日广场上做一场为了爱情和争议的撕杀，无论我们结果如何，这注定了是一场绝望的悲剧。如果我胜，那么父亲必将被人们取笑，并再无颜面苟活在这个村里；如果我败，那么我不仅仅是被父亲的剑在脸上做下不磨灭的痕迹，并将失去我的所爱。我失眠了，在这个第一个决斗的前夕，彻底的失眠，一切结果无论胜负，不停的在我脑海里旋转，一直到村里传出歇斯底里的惊叫，才让我从那半昏迷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白沙自杀了。
在白沙入土后的第二天，我离开了那个让我充满辛酸回忆的小村。出走之后，我将我所有的一切姓名都掩埋掉，再不想起任何的往事。所以在我的资料里，你应该看不到我有任何上过哪所学校的记录，我只是通过自己对于文学和哲学的思考，进入了这所城堡，并被人像俘虏一样关押在了您的囚室里。”
“然后？”罗素从那段回忆里勉力挣脱了出来，却又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你就到了这里么？”
“我只说了关于我的身世的一段罢了，我的经历，从我离开村庄的那天，刚刚开始。”海子半微笑的看着我，“但今天的时间显然已经到了。”
“是的，的确到了。”罗素看了看手表，“该吃晚饭了。”
2005.2.2312：31am
“是出海，离开村庄最快速又不会被人追上的路径，莫过于出海。”海子从那段凄惨的记忆里恢复了过来，脸上又荡漾起了那种因为兴奋而变的淡淡润色的光环，“如果你出过海，你将会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动。”
“海并不像是我们想象中那样的宁静，又或者比我们想象中的狂暴。我是坐家里的渔船从深夜里出走的，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能力想象出了白沙的死对于我的打击以外的东西。所以淡水和食物带的远远不够。好在船上一直备用着淡水的储备，足够让我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的缓解，但是食物，却太缺乏了。
在海边，没有人不会捉鱼的。但是在海里，就完全不同了，小船起初是由我划到大海中去的，但是到了晚上，我卷缩在海的怀抱里，对周遭的一切再不闻不问，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迷失了方向。悲惨的命运已经让我对于生死毫无所求了，但却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日夜期盼着陆地或者船只的经过，可以带我回到坚实的大地上去。但是这只是一个梦想。
食物终于吃完了，饮水也开始变的重要了起来。我强迫自己每天只能喝一点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捉鱼。每天太阳西下的时候，幻化的晚霞会把鱼群引的跃出水面，甚至落到我的船上。我把鱼鳞拨掉，生吃下去，偶尔会有几条大一点的虾跃然船上，叫我喜出望外。在那段时间里，独自一个人的我已经忘掉了交流的语言，但每一个精彩的画面却都深印进我的脑海，它们独自变成简短但却充满实体的语句，美化着我简陋的小船。我想，如果说我的诗歌真的像来自我的灵魂，那么就是这些句子所给予我的底蕴。
从那个时候起，大海也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说生命的降临就是不断的充满痛苦，那么我的存在就是在这无边的痛苦里追寻美丽。这也是能让我生存下去的基础。
海神眷顾，我并没有在这次旅途里碰到所谓的风浪，甚至连一点过分的雨星都没有散落到我的头上。但却经常可以在事先准备好的器皿里，得到海神给予我的甘露，那是珍贵的雨降临到生命燃烧的火苗中，所窜发出来的光芒。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比在大海上漂流的人梦到陆地更让人感动的话，那么就是这个人看见了陆地。是的，在三个月的漂流里，我已经淡忘了还有陆地的存在，在这个十分之七都是蓝色水所足成的星球上，我终于看到了陆地，虽然那只是一个孤立的小岛。
三天后，我终于登陆那所小岛，踏上了期盼已久的陆地。暂时结束了我漂泊的岁月。”
“三个月？”罗素伸展了一下躺在沙发上的四肢，“那的确是一段艰难的旅途。”
“人生永远都是一段艰难的旅途，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所以才会发觉彼此之间的分别，其实那都是多余的。一切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上帝给予了我们相同的苦难，只是我们自己的错觉才导致我们把眼前的东西分成了苦难和非苦难，就好象现在，”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从来没有用过的坚定的语气问道：“你认为自己的现在是苦难和是非苦难，那段你所对于诗歌的迷恋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你觉的那个时候是苦难而现在的自己才是非苦难的么？”
房间里最后的一屡阳光伴随着海子的声音飘向了远处，罗素不由的想起了第一读海子的诗的感觉，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忽然又侵蚀到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仿佛自己又看到了以前所有认为美丽的东西，而现在，这些东西依旧存在，只是自己太久没有去看过它们了，它们被自己刻意的尘封了起来，而不是抛弃了自己。
“又该吃晚饭了，我想。”海子站了起来，“对于任何人，这都是美妙的一天。”
2005.2.247：55am
“我是不是看错了？”苏林走到坐在操场上，对着辰日素描的罗素夸张的叫道，“自从你接手这里的精神治疗室而放弃了教语文课之后，再没见你起这么早过。”
“早么？”罗素把素描放在身旁，接过苏林递过的香烟，放在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好久没画了，不知道还画不画的出来了。”
苏林拍了拍罗素的肩膀，十年还是十五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放了下来，不把太阳画成鸡蛋已经是万幸了，面前的人再不是大学里以素描为文学社争取到面子，大败美术社的罗素了，只是一个在大学最不起眼的部门里等待下发工资、分房又或者下岗命运的可怜虫了。
但他还是接过罗素递过来的素描，这是大学里就有的习惯，无论自己写的文章还是罗素画成的初稿，彼此都会是第一个过目的人。他漫不精心的把眼从嘴里拿下，脑子里思索好最不会落老同学面子，但又让人听了觉的发自真心的赞赏的批评，才把目光投向那幅画卷。
“我们有多久没坐在这里聊天了？”罗素将头靠向身后的一株梧桐树，松散的看着挣扎而起的太阳，忽然觉的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代，那所校园，又想起了那个苏林，那个罗素，甚至那个海子。
“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已经把过去都忘掉了。”苏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但目光却仍旧无法从那幅画里收回，“但我却没想到你依旧还坚持着练画，连我都不知道。”
“放下十年了。”罗素吐出一口烟圈，刚好在自己的目光里包裹起刚刚完全蜕变而成的太阳，粉红色的日光透过那层烟气，笼罩而来，让人觉的分外柔和。
“可这比你十年前最优秀的作品都要好上百倍。”苏林霍的站了起来，“至少上百倍！”
“也许我们做了一个太久的梦，再想不起来我们自己是谁罢了。”罗素轻松的站了起来，平静的倾听着这位最亲近的朋友忘我的赞叹，“我想我是梵高。”
“看来你没有治好海子，却被他给治了。”苏林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梦呓般的罗素有点感觉陌生又亲近，绝对的亲近。
“对了，罗素。”苏林叫住准备回去的罗素，扬了扬手中的素描，“我建议拿给美术学院的张老看看，他一定会喜欢的。”
“随便你吧。”罗素潇洒的向后挥了挥手，“只是别来打扰我去治疗那孩子。”
2005.2.2411：11am
“你今天一定起的很早，并且精神很好。”海子温暖的笑容在罗素的眼里再不感到可怕，如果生命不是你去享受他的话，就会被他来折磨掉。
“因为我还在想着你说的那个故事，它好象才刚刚进入到高潮。”罗素坐倒在沙发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荒岛在我的到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因为一个一百多人组成的小部落，由于我的到来发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首先要从我踏上荒岛的第一个夜晚来讲述了。荒岛的四周都是沙滩，但这个岛却并不像从远处看起来那么的小，它其实很大，大概有您的城堡三到五倍的大小，请原谅我不能正确的描述它的尺寸，因为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只在那里停留了三个夜晚。
第一个夜晚，我被他们发现了，或者说，他们让我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在我们的村里，并没有过多的关于海外孤岛的描述，那些书只是对人性以及哲学所阐述的大综的道理，对于常识反而讲述的更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处理这样的关系，因为我并不懂他们的语言，甚至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要杀死我。
族里掌握权利的人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相当的美丽，和白沙相比，一个似海鸥，一个似黄鹂。那种无法描述的美丽衬托在野蛮而简陋的草裙下，让我感到自己血脉的膨胀。
现在想来应该是巫师吧，那个主张将我处死的带着奇怪帽子的老人。他的眼里有经过悠久岁月才积累而成的阴冷，也有因为和平太久而想看见血腥的杀戮。或者只是惯例里的祭祀，总之，他的眼神总让我想到负面的死亡，而女族长的眼神则让我感到希望。
第二个夜晚，我被关押在我的小船上。他们还没有决定是否给我上这个岛的机会，但我却终于可以近距离，并且在没有任何古代武器的威胁下轻松的片刻。我安然的入睡，因为我已经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小船被粗索绑在岸上的一颗树上，离我很远。我手中任何可以切断这粗索的工具都被那巫师搜罗走了。
第三天清晨，我感觉到了绝望。
如果说人生是痛苦的旅途，那么终点一定就是绝望。因为年轻漂亮的女族长终于在看我的时候眼睛中不再有那一团热火，而变成了一种冷漠。巫师脸上得意的笑容以及很多我所不能理解的表情慢慢滋长了在他丑陋的面孔上。到了晚上，这群古代的遗民变的疯狂了起来，围绕着一口烧着开水的大锅不停的跳着奇怪的舞蹈，我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会浸泡在里面的应该不是鱼而是我。
我开始有点倦意，命运将一切都安排的恰倒好处，他让我爱上了白沙，让我和父亲对决，又让白沙死去，让我逃离到海面上，让我无惊无险的漂流到这所小岛上，再让我无计可施的被他们吃掉。这一切都让我绝望。
当有人把我轻轻从睡梦中推醒的时候，我才知道命运的安排永远都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猜测的到的。因为我已经瓢泊在了大海上，美丽的女族长放弃了她的部落随我一起远走了出来。我们身后的小岛影影点点的火把不停闪烁，在她美丽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整个明媚的星空。我知道，我拥有了一切，就在那一瞬间，从死亡里回转的瞬间，我感到了我的爱又被这样奇异的女人点燃了，更刺激我的是身后那无数的划水的声音，他们由那小岛追踪了过来。
而我却再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的灾难了。我和她疯狂的做爱，就在这美丽的大海上，就在这小岛脱离的片刻，就在身后上百追兵的眼前。关于世界，一直有四大命题：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去那里，这一切在那个瞬间有了明确的答案，为了爱。
海神再一次利用他的神力而拯救我，我遇到了大海里第一次的大风浪。这令追赶我的人一筹莫展的离开。而在我精疲力尽之后，终于也缓缓的睡了过去。但我醒来以后，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女族长的身影。她，终于如同我睡着而来的样子，又在我睡去后而去。只是身上残留着的她淡淡的体香，才真的让我觉的拥有过她，这一切，也让我首次对生命充满了正面的期待。”
“那你以后再没有见过她？”罗素勉强压下略为激动的心情，问道，“你又去了哪里？”
“那是明天的话题了，朋友。”海子又笑了起来，“你的画画的很不错，特别是你又得到灵魂之后。”
2005.2.257：52am
“你果然在这里。”苏林打断了罗素素描的思路，“老张头非要见见你，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人才还请他回来做教授干什么，这不是侮辱人嘛，你说好笑不好笑。”
“看来张老头也有他可爱的一面。”罗素也笑了起来，“我正有点事想跟你说，关于海子的。”
“我也正有点事要跟你说。”苏林得意的指了指身后一位老态龙钟的女人，“这是海子的奶奶，我刚从城里找到的。”
2005.2.258：15am
“唐潮从小跟我住在城里，他的父亲死于十年前的一场瘟疫。父亲死后，他的母亲跟了别的男人跑了，唉，我也不想怪她，都是女人，很不容易的，可话也说回来了，这一来，就苦了唐潮。
这孩子从小学习很努力，但人却很孤僻。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说话。所以，小学没有上完，就退了学。也是我太宠着他了，就给他买了些书，让他自己在家里自学。他爸爸车祸赔偿下来的保险金，足够他花半辈子的，我也就不太强求他。
年前，他妈妈的死讯传了回来，听说也是车祸。他忽然提出要考大学，我想，也总不能把孩子圈在家里，就让他出来考了，没想到这孩子也算是努力，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考上了大学，我也就放下了心事。这次你们把我叫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只是唐潮这孩子有点孤僻，我们想对他多了解一些。”苏林以海子辅导员的身份解释道。
“哦，我想也是的。唉，这孩子也不容易的，老师你们多费心了。”
2002.2.2510：31am
“你又迟到了。”海子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望着罗素进门后阴沉的脸，“你的情绪似乎很坏。”
“你奶奶刚刚来过。”罗素尽量压着自己的火，“她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你的父母也不是渔民，他们出了车祸去世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喜欢把一切都想象成自己脑海里的样子。我惟有尽量不与她说话，才能得到她的喜悦。”海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父母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因为我的那次回去，造成了父母在村里没有容身的余地，我想，这也是今天要讲述的故事……”
“够了！”罗素粗暴的打断海子的话，“我不想再听你的鬼故事了。”
“朋友，我想你不够冷静。”海子的脸上有露出了招牌试的微笑。
“你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么？”罗素冷冷的问到。
“你问过很多次了。”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里是你城堡的囚室，我被关押在这里，等待你神圣的宣判。”
“如果我告诉你这里是精神病治疗诊所的校方部门呢？”罗素深吸了口气，确保自己能正确的用一句话把这个残酷的事实扔到这可爱的年轻人的脸上，粉碎他远离现实的梦幻。
“那我会说你粗浅。”海子的微笑第一次自然的收了起来，但眼中却充斥着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光芒，仿佛可以让所有的人不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实，“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在的地方是学校，而这里是学校针对心理有问题的学生开的部门。我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而你是我的主治医生，罗素。”
“但这一切又是多么的粗浅，先生。”海子平静的语气征兆着波澜壮阔的起伏，“这里所有的一切只让你们看到了表面，而我，海子，却可以看穿这些事物背后的真实。诗歌最需要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有看穿这个世界本质的眼！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这里是一个城堡，一所雄伟壮观豪华而又舒适的城堡，而你，罗素，是这所城堡的主人，我因为不必要的误会，被你囚禁在这里，每天向你倾诉我的过去，我的身世。这一切才是真实，这才是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只来源于你的幻想。”
“承认了吧！罗素，没有我，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呼吸，该怎么去生活。人生不仅仅是像你以前一样住在一所没有光照进来的屋子，每天不敢去回忆不敢去面对昨天的自己。你以前的幻想去了哪里？”
“我，究竟在做什么？”罗素喃喃的说道。
“那么，让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好么？”海子平静了下来，从容坐回到椅子上去，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场景，只是罗素再不是去分析这一切的真假，而是把心灵展开，去倾听着自己的回忆。
2005.2.2510：33pm
“家乡果然再没有人期待我的归来了，但我却真的漂流回了我的故乡。
我知道这是海神在嘲弄着我们，把我们的命运蹂躏成一团糟，让我们痛苦并且感到自己的卑微。但我依旧无法面对。
村长带领一队人马要将我赶走，毕竟，他的儿媳妇因为我而死去。当然，他不会说白沙是为情殉身，只是说我侮辱了她，已至于让她含恨自尽。而我连夜逃走，也落定了我的罪名。
父亲和村长站在公然决裂的地步上去，在村里人的鼓动下，与村长决斗。在我们父子间没有发生的决斗终于在因为我的归来而转变了性质与对象。父亲胜在年轻力壮，又是村里第一名剑手，村长在父亲先声夺人的气势下很快落败了。
这是一场不分生死就不会结束的决斗，在村里的惯例里，从来没有列外。父亲手里留情了，他不想把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何况，毕竟错在于我，他怎能掩埋下自己的良心而去亲手杀害一个为自己儿子的名誉报仇的男人？
当把村长手里的剑击落下来之后，村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场意料之中的决斗在父亲转过身来，准备走回我们身边时结束了。村长拿起落在地上的剑，刺入了我父亲的小腹中去。母亲悲惨的尖叫一声，向父亲冲去。
去急奔过去，拣起父亲手中的剑，向村长急攻而去。一轮砍杀，原本剑术不佳的我，竟把村长逼的步步后退。也许是惭愧的心情弥漫了整个渔村，再没有人为这个卑鄙小人呐喊一声。终于，在他退到一颗树上，微微愣神的时候，我冲上前去，将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又是一声惨叫发了过来，我猛的转过身来，却见母亲已经抱着父亲，那尖锐的刺穿父亲胸膛的剑头，从母亲的背后伸出——母亲自杀了。
翌日，我带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和年迈的奶奶，一起走出了山村，向我日夜期盼的城市走去，但却已经没有来时的心情。因为这一切真的改变了我太多，我再不是那个曾经懵懂的崇拜着外边世界的少年，而变成了一个拥有无数辛酸回忆的男人。在我们村里有这样的一句话，男人和男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男人会有一双悲伤的眼睛。
一年后，我们在这所城市里安顿了下来。奶奶的心神再也不如先前那样的明智了，变的有点胡言乱语。一来我们无法解释我们究竟从哪里而来，二来我也不想再提起父母的死因，索性陪奶奶一起说父母是死与车祸。
年前我考凭借自己对于哲学的认识，考进了这所大学，并且来到了你的面前，罗素，我的故事都已经讲述了出来，那么现在由你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你是海子。”罗素的眼睛清澈的看到一个海子的影像，听到那呢喃般梦呓的诗句，“你有了他的故事，有了他的回忆，那么你也就已经是他了，你不是别人，你是你自己，那么，你就是海子，诗人海子。”
2005.2.2512：32pm
“你说过你相信我是海子的。”海子平静的看着递过来的药和水，问道。
“是的，我发誓我相信你，我比你自己都相信你是海子。”罗素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外别世界上的人都是疯子，他们不会相信自己的灵魂，只会看到自己的眼前。没有什么东西在他们那里可以长久的被保存，任何的东西都好象是一种枷锁。既然你想活在他们的世界里，那么你就必须要吃下去。”
“我相信你。”海子接过药，吞了下去，喝了口水，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神经病人的。”
2005.2.2610：00am
“现在举行这次会议，是讨论我们面前这位年轻人是否要到我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白着头发的王医生进行诊断会前例行的发言，“好了，年轻人，你可以说说你的身世了。”
罗素痛苦的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自海子来后，那扇窗的窗帘再没有被合上过，一道圣洁的阳光照射了进来，落在海子的脸上。
“我出生于这个城市。父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出了车祸，母亲给别的男人跑了。从小我跟着奶奶住在一起，学校里的孩子都骂我是野种。
于是我天天和他们打架，却被家长找到了老师头上。老师不理会我的诉说，又因为的确是我先动的手，把我开除出了学校。奶奶要帮我另外找学校，被我拒绝了。因为我忍受不了别人冷漠的目光，也忍受不了别人父母去学校接孩子时亲热的举动。
我开始成夜的失眠，开始钻研哲学，想找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可惜，我一直都没有能够成功。终于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年我十七岁，那个女人十分喜爱海子，给我念他的诗，对我讲他的故事。于是，我开始幻想自己是海子，并且能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这个女人是我的表姐，她现在在英国留学，我们再没有通信，因为在她走前的那一个晚上，我告诉她我爱她，并且说我是海子。她先是笑，然后是刻薄的讽刺，最后关上了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和我说过话。这很深的伤害了我，也让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于是，怨怼让我诅咒他是一个寡妇，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有人捎信告诉我们，我的母亲也去世了，死因如我父亲一样，是车祸。
奶奶说我不能总是这样，父亲的死亡虽然给家里带来了悲痛，但也带来了一笔数目可观的保险金。可是坐吃山空，我总要做点什么，学点什么。于是，我凭借着自己对哲学的研究，考到了这所学校里来，并且不住的对所有的人说，我是海子。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想我说完了。”
2005.2.2611：35am
“专家组做了简短的讨论。”王医生公布了答案，“唐潮同学只是对于自己的身世觉的不公平而产生的短暂性自卑症，现在说了出来，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大碍了。
我希望他能在学校里得到一定的照顾，由罗素负责。如果再有新的进展，也可以和我们取得联系。”
2005.2.2611：40am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林送走了专家组，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递上了一根烟，问道。
“可能是素达酶见效神速吧。”罗素笑了起来，苏林看着罗素的笑容，呆了一呆，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微笑，仿佛可以融化一切的苦难。
“你变了。”苏林看着像画室一样的办公室，“看来海子的病是有传染性的。”
“那为什么不叫我看看你的手稿，苏林。”罗素又笑了起来，“被他传染的，不应该只是一个人而已。”
“真的是什么也满不过你。”苏林笑了起来，把最近整里的一些小文递了过去给罗素，轻松的把烟点上，“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这辈子写出的最精彩的文章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我感到一些什么东西又被我找了出来，生活开始变的有意思起来了。”
“海子呢？”罗素看完那段小文以后，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向苏林询问。
“被张老头借走了。”苏林贼贼的笑了起来，“张老头说，一个伟大的诗歌时代的开始，终于出现了。”
“哈哈，这老不死的。”罗素陪着苏林一起笑了起来，风从那扇再不挂起窗帘的窗户涌了进来，清新的吹散开一室的氤氲。
2005.2.2610：11am张老头的画室
“我是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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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无事最洒脱，陪朋宴友换酒喝；
根根须鬓冉白发，我自飘零我自乐；
香吻儿时衣锦华，寂静此世佳人饿；
烟炊不晚三更后，默默窗边泪独落。
“他怎么了？”隔着单向玻璃，罗素向苏林问到。
“他说他是海子。”苏林夸张的耸了耸肩膀。
“每一个人都是孩子，上帝的孩子。”罗素转过身来，“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他的精神有问题，如果你想因此把他送到专门的医院去，我想还需要再考虑。至少也需要再观察一周。”
“不，他说的是海子。”苏林抽出两根烟，递给罗素一根，“大海的海，儿子的子。”
“写诗的海子？”罗素把烟点上，“那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了吧。”
“我想是的。”苏林又耸了耸肩膀，“记的当时班里就你知道这个人，还在海子殉难的那天鬼哭狼号的喊‘一个诗歌时代被终结了’。你当时那熊样，如果有你现在的这个部门，一定被老王头送过来。”
“呵呵，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小屁孩闹着玩的东西，你还记的那么清楚？这年头，就是因为有了这个部门，一个个的小屁海失恋什么的就往这里跑，号称自己神经不正常。你知道么？刚还有个家伙跑我这里来要假条，说是自己以前有抑郁症，这几天上了大学，新环境使病情副法。靠，还不是为了不去军训？”
“哈哈，现在的孩子，精的很呐。”苏林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居然拿这个借口打假条，还真有一套，“得，我先回去了，新带那个班没一个好伺候的，这孩子就先放你这儿了，有什么事长联系着点。”
“好的。”罗素把烟掐灭了，转过身来，那个男孩坐在椅子上，很松散的等着大夫的到来。
2005.2.2014：32pm市立新城大学校园门诊
“你是谁？”罗素又点上一根烟，他的烟就像是空气一样，一刻都缺少不得。
“海子。”男孩平静的说，“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罗素。你为什么说自己是海子？”罗素把烟灰弹到地上，又用脚擦掉。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罗素？”男孩有点好笑的看着罗素。
罗素看这那双充满友善笑意的眼睛。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自己的问题真的很好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罗素，我是海子，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不是么？”海子收回那眼神，罗素感到轻松了很多。
“可是，海子已经死了。”罗素尽量让自己的思路不因为那双眼而扰乱，却又不得不盯着那双眼睛。
“我并没有死，我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海子又笑了起来，罗素感到他的笑似乎有一种很难让人拒绝的邀请，于是也就笑了起来。
“是啊，你活的很好。”
“那么，我想我可以走了吧？”海子就真的站起身来，向门走去。
“当然。”罗素有点心不在焉起来，但马上又回过神来，“噢，不行。我想，你今天最好能睡在这里。”
“你寂寞到需要一个男人来陪你通宵倾谈么？”海子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起来，“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比如说，我被软禁了？”
“够了！”罗素粗暴的打断海子的话，“我想我是医生，应该由我来向你提问，懂么？”
“医生？”海子走回到座位上，“我很健康，暂时还不需要你，医生。”
“你需要！”罗素走出门去，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轻度妄想症，一定是轻度妄想症。”
2005.2.217：01am
“你还好么？”罗素从门外走了进来，虽然房间的门是反锁着的，但他有这里所有房间的钥匙。
“如果你在某一个清晨被一个粗暴打断你讲话，并在你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走入你房间的家伙叫醒，你会怎么想？”海子微微抱怨着，“我想你还是放我出去的好，外边很多人都在等着我，他们需要我。”
“不，他们不需要你。”罗素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是你需要我。”
“那好吧。”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我屈服了，请问我要在你的别墅里住上多久？”
“你管这里叫什么？”罗素蛮有兴致的问道，一夜的调整的确使他能更从容的应对那个男孩的微笑了。
“别墅，虽然没有看过房契，但不出意外这里应该是您的别墅。”海子笑着说到。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罗素继续问道。每一个妄想症病人都会把任何的一个地方想象成他们自己想象中的地方，并对于周围的人做为一个重新的划分，掌握了这些，也就掌握了他的病情。
“当然知道。”海子又笑了起来，“罗素，一个古怪的男人。”
2005.2.2112：31am
“我不会吃这些的。”海子摇了摇头，“我没病。”
“好吧，你没病，但你还是要吃了它们。它们会让你的头脑更加的灵活和清醒。”罗素把药和水又端到了海子面前。
“那么你也要吃。”海子笑了笑，“因为你也有妄想症。”
“你怎么知道这是治妄想症的药？”罗素吃了一惊。
“这里写着。”海子把那个药瓶拿了起来，“我认识字的。”
“听着，孩子。”罗素把海子想成孩子来念，这样能让两人关系近一些，“这是对你好。”
“不然呢？”海子的脸上仍旧是笑，仿佛最后屈服的一定不会是自己。
“我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里去。”罗素阴下来了脸，面前的男孩什么都知道，并不是妄想症的症状，没有哪个妄想病人会看清楚瓶子上的字，并且有能力分辨那是什么的，“当然，这需要观察一周之后，今天是第一天，你还有七天的时间，住在这里。”
“我们坐个交易吧。”海子道，“七天，你别让我吃药，我来自道身世。七天后，由你来判断我是否是海子，是把我交到精神病院，还是仍旧留在这座美丽的小镇。”
“小镇？”罗素笑了起来，“你把这里称之为小镇？”
“做不做这交易？”海子微微笑着，“这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那好吧，成交。”
2005.2.2115：03pm
“那是一个小村，我就出生在那里，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村里的树总也长不高，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站在那棵树的头上，看村外是什么样子。
当然，小村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我却总是希望能看的更远一些。就这样，我的生活里慢慢变的多了许多期待，我总在想也许真的有一天，自己可以走出村外，看看外边是什么样子的。
十四岁那年，母亲为我找了一名老师，她叫白沙。小村是靠海而建的，村民很多都是渔民，当然，也有种地的，但却不多。白沙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寡妇，她从小就嫁给了村长的儿子，后来她出去上学，回来以后，村长的儿子却因为风浪将命送给了海神。那是个还未经人道的寡妇，教我学字的时候，芳年二十三岁。
村里的规矩，寡妇如果没被休出门，是不能再嫁的。偏僻小镇，讨厌政治和外界的束缚，一切都是依靠自己的规矩办事。所以，白沙就一直没有嫁人，生活在这里贫瘠的小村里。
母亲说我很聪明，在白沙教我一年之后，我已经学会了所有的汉字。村里虽然绝少与外界打交道，但藏书却真的不少。偏僻小村只对两种人景仰：好的猎手，好的文人。又过了一年，村里几乎所有的书都被读遍了，这在这个落后的小村里，着实的产生了一阵轰动，那些书即使是村历史中最有才学的人，也要用十年以上才读的完，看的懂的，而那个十六岁的孩子，就已经什么都读会了。
父亲很为我高兴，于是在十六岁那年，教我练剑。当然，这只是为了猎兽的时候才用的到的基础功夫，并没有像其他书中写的那样精妙。
也许是海风的缘故，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长的像成年人一样的高大了。同时，身体上有些明显的变化。于是我开始追问白沙书里所写的爱情是什么东西？小孩为什么是由女人的身体里走出来的，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白沙一直回避我的这些问题，同时，我感到只要一天看不到白沙就会觉的十分的寂寞，并且难受。父母似乎也发觉了这个问题，两个人眉头始终紧缩。在那种偏僻的小村里，这样的事情是见不得人的，而做这样的事情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的确叫他们很难接受。
于是我纵情于哲学，每日每夜里思索着时间，生命以及爱情，他们究竟是什么，他们存在于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是我们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这样想着，却一直仍旧挥不去对于白沙的影子。
一直到我十七岁生日的那天，这一切才改变了。”
“继续，”罗素从故事里挣脱了出来，“怎么不说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晚饭会比这个故事重要的多。”海子笑了起来，“我还有七天的时间，不对么？”
“你说的那个村子在哪里？”罗素沉思了一会，问道。
“海里。”
2005.2.2213：00pm
“他怎么样了？”苏林把烟扔了过来。
烟落在罗素的脸上，把罗素从思索里敲了回来。
“恩？好，来一根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海子怎么样了？”苏林好笑的说道。
“哦，他很好。”罗素回过神来，把坐位向苏林挪了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和他一个寝室的人也这么说。”苏林泛起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他们一直在追问我，海子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们说起海子，好象就是说一个名字，或者很自然就是那个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一个疯子。”
“他的确很容易让人认可。”罗素承认，“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我想应该是妄想症吧？”苏林试探的问道，“给他吃过素达酶了么？”
“哦，没有。”罗素摇了摇头，“我想他不需要这个。呵呵，他一点都不像海边长大的孩子，皮肤白的出奇。”
“呵呵，当然不像。”苏林站了起来，准备去下午的第一节课，“他从小在这所内陆城市长大，怎么会像是海边的孩子，哈哈。”
“你说什么？他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罗素难以置信的盯着苏林，“是谁这么说的？”
“你难道认为我会把一个病人交给你之前而不去看他的简历么？而且，难道你没有发觉他的口音与我们相同么？”苏林莫名其妙的看着罗素，轻轻吸了一口烟，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激动。”
“因为我被一个童话欺骗了。”罗素苦笑了起来。
2005.2.2214：43pm
“你今天似乎来晚了。”海子脸上荡漾起一种摄人的微笑，仿佛在作弄着一切世人的上帝的微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罗素将手里关于海子的资料扔到海子面前硬木桌子上，轻松的坐了起来。一直以来，在与这个男孩的对垒中，自己都被他牵着鼻子走，现在首次涌起了可以胜的这场比赛的信心，因为这个海子一切的伎俩都会在这堆材料面前显的幼稚可笑。
“你笑的很好，”海子看也没看桌子上的东西，“你终于学会发自内心的笑了，看来你已经入门了。”
“海子先生。”罗素微微笑了起来，旋既又发现自己真的仿佛掌握了海子那种笑容，脸又紧了一下，“或者我该改称你为唐潮更恰当一些吧。”
海子的笑意从眼中绽放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罗素，这让罗素感到十分的别扭，仿佛自己一切的作为都是一个可笑的闹剧，对于眼前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不那么重要的，而自己却以为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继续说下去啊，罗素先生。”海子模仿起罗素称呼自己为先生的口吻，让罗素感到这种无奈的感觉更加的增多。
“嗯，我会说下去的。”罗素甚至感到自己的头皮有点冰冷如针刺，自己真的十分的可笑，“那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海子，而是唐潮，我说的对吧。并且，你并不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这与你说的故事完全是两回事，我说的没有错吧？”
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个房间只有一扇窗户，但这里是经常出没有心理疾病学生的地方，他们大多都害怕光线，所以窗帘一年四季都是关闭着的，很少打开。再到了后来，罗素干脆再不去开启那扇日久封闭的窗户，所以这所房间总是微微带着阴暗的感觉。
海子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久违的阳光从他的指间流淌了出来，仿佛给予了他神圣的气息，他的五指也顺从的发出丝丝的白光，给予人一种圣洁的味道。
“海子只是笔名，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海子仿佛在回忆一些事情，罗素第一感到除了亲切外的另外一种味道从他的身上传出，那是一种压抑着的哀伤，似乎一切都从那个男孩的眼里隐藏到了心低，却被自己愚蠢的挖掘了出来，正如一队正在攫取金矿的疯子，却发现自己终于挖出了一堆森森的白骨。
“让我继续说完我的小村生活吧，我想，我该为它在你的心里做一个结尾。”海子喘了口气，又坐回到桌子前的椅子中去，所不同的是，阳光取代了半阴沉的昏暗，发自于他的身后。
“白沙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爱的及至，那不是索取，更不是放弃，也不是单一的成全或者爱护，是不顾一切。
十七岁的生日在我们村里是一个成人的大典，那代表在这个堕落的渔村里又出现一名勇士。只有村里的男人才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当然，换取这样待遇的，是一生的责任，为这个村而付出一切的责任。
按照惯例，我们可以在这个典礼上说出自己心上人的名字，由村长决定结婚的时间。如果村上有两名十七岁的男子同时成人，并且爱上了同一名女子，则由他们以武力取的这名女子的归属权。偏僻小村里，没有什么法律以及准绳，都是以这样的传统惯例以及人们对于生命的热爱而决定的。
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年成人，一切都如往日般和谐并且充满快乐兴奋的气味。当进行的最后一项选择配偶的时候，我看到混在人群里的白沙遥遥望来的渴求而又退避的眼神，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我对村长说，我选择白沙。
人群先是寂静，然后是爆发，所有的人以愤怒的眼神紧盯着我看来，这是一场没有人性存在的游戏，我是主角。我拔出自己得自父亲传承的配剑，挑战这个小村里无上的权威。村长先安抚下激动的人群，然后走出来说，只有可以战胜这个村里最强悍的剑手，才可以答应我的请求。我犹豫了，因为那个村里最强悍的剑手，正是我亲生的父亲。
不欢而散，我答应了村长提出的苛刻的请求，与我的父亲在翌日广场上做一场为了爱情和争议的撕杀，无论我们结果如何，这注定了是一场绝望的悲剧。如果我胜，那么父亲必将被人们取笑，并再无颜面苟活在这个村里；如果我败，那么我不仅仅是被父亲的剑在脸上做下不磨灭的痕迹，并将失去我的所爱。我失眠了，在这个第一个决斗的前夕，彻底的失眠，一切结果无论胜负，不停的在我脑海里旋转，一直到村里传出歇斯底里的惊叫，才让我从那半昏迷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白沙自杀了。
在白沙入土后的第二天，我离开了那个让我充满辛酸回忆的小村。出走之后，我将我所有的一切姓名都掩埋掉，再不想起任何的往事。所以在我的资料里，你应该看不到我有任何上过哪所学校的记录，我只是通过自己对于文学和哲学的思考，进入了这所城堡，并被人像俘虏一样关押在了您的囚室里。”
“然后？”罗素从那段回忆里勉力挣脱了出来，却又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你就到了这里么？”
“我只说了关于我的身世的一段罢了，我的经历，从我离开村庄的那天，刚刚开始。”海子半微笑的看着我，“但今天的时间显然已经到了。”
“是的，的确到了。”罗素看了看手表，“该吃晚饭了。”
2005.2.2312：31am
“是出海，离开村庄最快速又不会被人追上的路径，莫过于出海。”海子从那段凄惨的记忆里恢复了过来，脸上又荡漾起了那种因为兴奋而变的淡淡润色的光环，“如果你出过海，你将会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动。”
“海并不像是我们想象中那样的宁静，又或者比我们想象中的狂暴。我是坐家里的渔船从深夜里出走的，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能力想象出了白沙的死对于我的打击以外的东西。所以淡水和食物带的远远不够。好在船上一直备用着淡水的储备，足够让我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的缓解，但是食物，却太缺乏了。
在海边，没有人不会捉鱼的。但是在海里，就完全不同了，小船起初是由我划到大海中去的，但是到了晚上，我卷缩在海的怀抱里，对周遭的一切再不闻不问，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迷失了方向。悲惨的命运已经让我对于生死毫无所求了，但却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日夜期盼着陆地或者船只的经过，可以带我回到坚实的大地上去。但是这只是一个梦想。
食物终于吃完了，饮水也开始变的重要了起来。我强迫自己每天只能喝一点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捉鱼。每天太阳西下的时候，幻化的晚霞会把鱼群引的跃出水面，甚至落到我的船上。我把鱼鳞拨掉，生吃下去，偶尔会有几条大一点的虾跃然船上，叫我喜出望外。在那段时间里，独自一个人的我已经忘掉了交流的语言，但每一个精彩的画面却都深印进我的脑海，它们独自变成简短但却充满实体的语句，美化着我简陋的小船。我想，如果说我的诗歌真的像来自我的灵魂，那么就是这些句子所给予我的底蕴。
从那个时候起，大海也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说生命的降临就是不断的充满痛苦，那么我的存在就是在这无边的痛苦里追寻美丽。这也是能让我生存下去的基础。
海神眷顾，我并没有在这次旅途里碰到所谓的风浪，甚至连一点过分的雨星都没有散落到我的头上。但却经常可以在事先准备好的器皿里，得到海神给予我的甘露，那是珍贵的雨降临到生命燃烧的火苗中，所窜发出来的光芒。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比在大海上漂流的人梦到陆地更让人感动的话，那么就是这个人看见了陆地。是的，在三个月的漂流里，我已经淡忘了还有陆地的存在，在这个十分之七都是蓝色水所足成的星球上，我终于看到了陆地，虽然那只是一个孤立的小岛。
三天后，我终于登陆那所小岛，踏上了期盼已久的陆地。暂时结束了我漂泊的岁月。”
“三个月？”罗素伸展了一下躺在沙发上的四肢，“那的确是一段艰难的旅途。”
“人生永远都是一段艰难的旅途，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所以才会发觉彼此之间的分别，其实那都是多余的。一切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上帝给予了我们相同的苦难，只是我们自己的错觉才导致我们把眼前的东西分成了苦难和非苦难，就好象现在，”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从来没有用过的坚定的语气问道：“你认为自己的现在是苦难和是非苦难，那段你所对于诗歌的迷恋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你觉的那个时候是苦难而现在的自己才是非苦难的么？”
房间里最后的一屡阳光伴随着海子的声音飘向了远处，罗素不由的想起了第一读海子的诗的感觉，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忽然又侵蚀到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仿佛自己又看到了以前所有认为美丽的东西，而现在，这些东西依旧存在，只是自己太久没有去看过它们了，它们被自己刻意的尘封了起来，而不是抛弃了自己。
“又该吃晚饭了，我想。”海子站了起来，“对于任何人，这都是美妙的一天。”
2005.2.247：55am
“我是不是看错了？”苏林走到坐在操场上，对着辰日素描的罗素夸张的叫道，“自从你接手这里的精神治疗室而放弃了教语文课之后，再没见你起这么早过。”
“早么？”罗素把素描放在身旁，接过苏林递过的香烟，放在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好久没画了，不知道还画不画的出来了。”
苏林拍了拍罗素的肩膀，十年还是十五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放了下来，不把太阳画成鸡蛋已经是万幸了，面前的人再不是大学里以素描为文学社争取到面子，大败美术社的罗素了，只是一个在大学最不起眼的部门里等待下发工资、分房又或者下岗命运的可怜虫了。
但他还是接过罗素递过来的素描，这是大学里就有的习惯，无论自己写的文章还是罗素画成的初稿，彼此都会是第一个过目的人。他漫不精心的把眼从嘴里拿下，脑子里思索好最不会落老同学面子，但又让人听了觉的发自真心的赞赏的批评，才把目光投向那幅画卷。
“我们有多久没坐在这里聊天了？”罗素将头靠向身后的一株梧桐树，松散的看着挣扎而起的太阳，忽然觉的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代，那所校园，又想起了那个苏林，那个罗素，甚至那个海子。
“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已经把过去都忘掉了。”苏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但目光却仍旧无法从那幅画里收回，“但我却没想到你依旧还坚持着练画，连我都不知道。”
“放下十年了。”罗素吐出一口烟圈，刚好在自己的目光里包裹起刚刚完全蜕变而成的太阳，粉红色的日光透过那层烟气，笼罩而来，让人觉的分外柔和。
“可这比你十年前最优秀的作品都要好上百倍。”苏林霍的站了起来，“至少上百倍！”
“也许我们做了一个太久的梦，再想不起来我们自己是谁罢了。”罗素轻松的站了起来，平静的倾听着这位最亲近的朋友忘我的赞叹，“我想我是梵高。”
“看来你没有治好海子，却被他给治了。”苏林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梦呓般的罗素有点感觉陌生又亲近，绝对的亲近。
“对了，罗素。”苏林叫住准备回去的罗素，扬了扬手中的素描，“我建议拿给美术学院的张老看看，他一定会喜欢的。”
“随便你吧。”罗素潇洒的向后挥了挥手，“只是别来打扰我去治疗那孩子。”
2005.2.2411：11am
“你今天一定起的很早，并且精神很好。”海子温暖的笑容在罗素的眼里再不感到可怕，如果生命不是你去享受他的话，就会被他来折磨掉。
“因为我还在想着你说的那个故事，它好象才刚刚进入到高潮。”罗素坐倒在沙发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荒岛在我的到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因为一个一百多人组成的小部落，由于我的到来发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首先要从我踏上荒岛的第一个夜晚来讲述了。荒岛的四周都是沙滩，但这个岛却并不像从远处看起来那么的小，它其实很大，大概有您的城堡三到五倍的大小，请原谅我不能正确的描述它的尺寸，因为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只在那里停留了三个夜晚。
第一个夜晚，我被他们发现了，或者说，他们让我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在我们的村里，并没有过多的关于海外孤岛的描述，那些书只是对人性以及哲学所阐述的大综的道理，对于常识反而讲述的更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处理这样的关系，因为我并不懂他们的语言，甚至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要杀死我。
族里掌握权利的人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相当的美丽，和白沙相比，一个似海鸥，一个似黄鹂。那种无法描述的美丽衬托在野蛮而简陋的草裙下，让我感到自己血脉的膨胀。
现在想来应该是巫师吧，那个主张将我处死的带着奇怪帽子的老人。他的眼里有经过悠久岁月才积累而成的阴冷，也有因为和平太久而想看见血腥的杀戮。或者只是惯例里的祭祀，总之，他的眼神总让我想到负面的死亡，而女族长的眼神则让我感到希望。
第二个夜晚，我被关押在我的小船上。他们还没有决定是否给我上这个岛的机会，但我却终于可以近距离，并且在没有任何古代武器的威胁下轻松的片刻。我安然的入睡，因为我已经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小船被粗索绑在岸上的一颗树上，离我很远。我手中任何可以切断这粗索的工具都被那巫师搜罗走了。
第三天清晨，我感觉到了绝望。
如果说人生是痛苦的旅途，那么终点一定就是绝望。因为年轻漂亮的女族长终于在看我的时候眼睛中不再有那一团热火，而变成了一种冷漠。巫师脸上得意的笑容以及很多我所不能理解的表情慢慢滋长了在他丑陋的面孔上。到了晚上，这群古代的遗民变的疯狂了起来，围绕着一口烧着开水的大锅不停的跳着奇怪的舞蹈，我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会浸泡在里面的应该不是鱼而是我。
我开始有点倦意，命运将一切都安排的恰倒好处，他让我爱上了白沙，让我和父亲对决，又让白沙死去，让我逃离到海面上，让我无惊无险的漂流到这所小岛上，再让我无计可施的被他们吃掉。这一切都让我绝望。
当有人把我轻轻从睡梦中推醒的时候，我才知道命运的安排永远都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猜测的到的。因为我已经瓢泊在了大海上，美丽的女族长放弃了她的部落随我一起远走了出来。我们身后的小岛影影点点的火把不停闪烁，在她美丽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整个明媚的星空。我知道，我拥有了一切，就在那一瞬间，从死亡里回转的瞬间，我感到了我的爱又被这样奇异的女人点燃了，更刺激我的是身后那无数的划水的声音，他们由那小岛追踪了过来。
而我却再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的灾难了。我和她疯狂的做爱，就在这美丽的大海上，就在这小岛脱离的片刻，就在身后上百追兵的眼前。关于世界，一直有四大命题：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去那里，这一切在那个瞬间有了明确的答案，为了爱。
海神再一次利用他的神力而拯救我，我遇到了大海里第一次的大风浪。这令追赶我的人一筹莫展的离开。而在我精疲力尽之后，终于也缓缓的睡了过去。但我醒来以后，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女族长的身影。她，终于如同我睡着而来的样子，又在我睡去后而去。只是身上残留着的她淡淡的体香，才真的让我觉的拥有过她，这一切，也让我首次对生命充满了正面的期待。”
“那你以后再没有见过她？”罗素勉强压下略为激动的心情，问道，“你又去了哪里？”
“那是明天的话题了，朋友。”海子又笑了起来，“你的画画的很不错，特别是你又得到灵魂之后。”
2005.2.257：52am
“你果然在这里。”苏林打断了罗素素描的思路，“老张头非要见见你，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人才还请他回来做教授干什么，这不是侮辱人嘛，你说好笑不好笑。”
“看来张老头也有他可爱的一面。”罗素也笑了起来，“我正有点事想跟你说，关于海子的。”
“我也正有点事要跟你说。”苏林得意的指了指身后一位老态龙钟的女人，“这是海子的奶奶，我刚从城里找到的。”
2005.2.258：15am
“唐潮从小跟我住在城里，他的父亲死于十年前的一场瘟疫。父亲死后，他的母亲跟了别的男人跑了，唉，我也不想怪她，都是女人，很不容易的，可话也说回来了，这一来，就苦了唐潮。
这孩子从小学习很努力，但人却很孤僻。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说话。所以，小学没有上完，就退了学。也是我太宠着他了，就给他买了些书，让他自己在家里自学。他爸爸车祸赔偿下来的保险金，足够他花半辈子的，我也就不太强求他。
年前，他妈妈的死讯传了回来，听说也是车祸。他忽然提出要考大学，我想，也总不能把孩子圈在家里，就让他出来考了，没想到这孩子也算是努力，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考上了大学，我也就放下了心事。这次你们把我叫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只是唐潮这孩子有点孤僻，我们想对他多了解一些。”苏林以海子辅导员的身份解释道。
“哦，我想也是的。唉，这孩子也不容易的，老师你们多费心了。”
2002.2.2510：31am
“你又迟到了。”海子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望着罗素进门后阴沉的脸，“你的情绪似乎很坏。”
“你奶奶刚刚来过。”罗素尽量压着自己的火，“她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你的父母也不是渔民，他们出了车祸去世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喜欢把一切都想象成自己脑海里的样子。我惟有尽量不与她说话，才能得到她的喜悦。”海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父母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因为我的那次回去，造成了父母在村里没有容身的余地，我想，这也是今天要讲述的故事……”
“够了！”罗素粗暴的打断海子的话，“我不想再听你的鬼故事了。”
“朋友，我想你不够冷静。”海子的脸上有露出了招牌试的微笑。
“你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么？”罗素冷冷的问到。
“你问过很多次了。”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里是你城堡的囚室，我被关押在这里，等待你神圣的宣判。”
“如果我告诉你这里是精神病治疗诊所的校方部门呢？”罗素深吸了口气，确保自己能正确的用一句话把这个残酷的事实扔到这可爱的年轻人的脸上，粉碎他远离现实的梦幻。
“那我会说你粗浅。”海子的微笑第一次自然的收了起来，但眼中却充斥着另外一种说不出的光芒，仿佛可以让所有的人不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实，“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在的地方是学校，而这里是学校针对心理有问题的学生开的部门。我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而你是我的主治医生，罗素。”
“但这一切又是多么的粗浅，先生。”海子平静的语气征兆着波澜壮阔的起伏，“这里所有的一切只让你们看到了表面，而我，海子，却可以看穿这些事物背后的真实。诗歌最需要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还有看穿这个世界本质的眼！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这里是一个城堡，一所雄伟壮观豪华而又舒适的城堡，而你，罗素，是这所城堡的主人，我因为不必要的误会，被你囚禁在这里，每天向你倾诉我的过去，我的身世。这一切才是真实，这才是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只来源于你的幻想。”
“承认了吧！罗素，没有我，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呼吸，该怎么去生活。人生不仅仅是像你以前一样住在一所没有光照进来的屋子，每天不敢去回忆不敢去面对昨天的自己。你以前的幻想去了哪里？”
“我，究竟在做什么？”罗素喃喃的说道。
“那么，让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好么？”海子平静了下来，从容坐回到椅子上去，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场景，只是罗素再不是去分析这一切的真假，而是把心灵展开，去倾听着自己的回忆。
2005.2.2510：33pm
“家乡果然再没有人期待我的归来了，但我却真的漂流回了我的故乡。
我知道这是海神在嘲弄着我们，把我们的命运蹂躏成一团糟，让我们痛苦并且感到自己的卑微。但我依旧无法面对。
村长带领一队人马要将我赶走，毕竟，他的儿媳妇因为我而死去。当然，他不会说白沙是为情殉身，只是说我侮辱了她，已至于让她含恨自尽。而我连夜逃走，也落定了我的罪名。
父亲和村长站在公然决裂的地步上去，在村里人的鼓动下，与村长决斗。在我们父子间没有发生的决斗终于在因为我的归来而转变了性质与对象。父亲胜在年轻力壮，又是村里第一名剑手，村长在父亲先声夺人的气势下很快落败了。
这是一场不分生死就不会结束的决斗，在村里的惯例里，从来没有列外。父亲手里留情了，他不想把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何况，毕竟错在于我，他怎能掩埋下自己的良心而去亲手杀害一个为自己儿子的名誉报仇的男人？
当把村长手里的剑击落下来之后，村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场意料之中的决斗在父亲转过身来，准备走回我们身边时结束了。村长拿起落在地上的剑，刺入了我父亲的小腹中去。母亲悲惨的尖叫一声，向父亲冲去。
去急奔过去，拣起父亲手中的剑，向村长急攻而去。一轮砍杀，原本剑术不佳的我，竟把村长逼的步步后退。也许是惭愧的心情弥漫了整个渔村，再没有人为这个卑鄙小人呐喊一声。终于，在他退到一颗树上，微微愣神的时候，我冲上前去，将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又是一声惨叫发了过来，我猛的转过身来，却见母亲已经抱着父亲，那尖锐的刺穿父亲胸膛的剑头，从母亲的背后伸出——母亲自杀了。
翌日，我带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和年迈的奶奶，一起走出了山村，向我日夜期盼的城市走去，但却已经没有来时的心情。因为这一切真的改变了我太多，我再不是那个曾经懵懂的崇拜着外边世界的少年，而变成了一个拥有无数辛酸回忆的男人。在我们村里有这样的一句话，男人和男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男人会有一双悲伤的眼睛。
一年后，我们在这所城市里安顿了下来。奶奶的心神再也不如先前那样的明智了，变的有点胡言乱语。一来我们无法解释我们究竟从哪里而来，二来我也不想再提起父母的死因，索性陪奶奶一起说父母是死与车祸。
年前我考凭借自己对于哲学的认识，考进了这所大学，并且来到了你的面前，罗素，我的故事都已经讲述了出来，那么现在由你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你是海子。”罗素的眼睛清澈的看到一个海子的影像，听到那呢喃般梦呓的诗句，“你有了他的故事，有了他的回忆，那么你也就已经是他了，你不是别人，你是你自己，那么，你就是海子，诗人海子。”
2005.2.2512：32pm
“你说过你相信我是海子的。”海子平静的看着递过来的药和水，问道。
“是的，我发誓我相信你，我比你自己都相信你是海子。”罗素无奈的叹了口气，“但外别世界上的人都是疯子，他们不会相信自己的灵魂，只会看到自己的眼前。没有什么东西在他们那里可以长久的被保存，任何的东西都好象是一种枷锁。既然你想活在他们的世界里，那么你就必须要吃下去。”
“我相信你。”海子接过药，吞了下去，喝了口水，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神经病人的。”
2005.2.2610：00am
“现在举行这次会议，是讨论我们面前这位年轻人是否要到我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白着头发的王医生进行诊断会前例行的发言，“好了，年轻人，你可以说说你的身世了。”
罗素痛苦的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自海子来后，那扇窗的窗帘再没有被合上过，一道圣洁的阳光照射了进来，落在海子的脸上。
“我出生于这个城市。父亲在我出生不久就出了车祸，母亲给别的男人跑了。从小我跟着奶奶住在一起，学校里的孩子都骂我是野种。
于是我天天和他们打架，却被家长找到了老师头上。老师不理会我的诉说，又因为的确是我先动的手，把我开除出了学校。奶奶要帮我另外找学校，被我拒绝了。因为我忍受不了别人冷漠的目光，也忍受不了别人父母去学校接孩子时亲热的举动。
我开始成夜的失眠，开始钻研哲学，想找到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可惜，我一直都没有能够成功。终于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年我十七岁，那个女人十分喜爱海子，给我念他的诗，对我讲他的故事。于是，我开始幻想自己是海子，并且能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这个女人是我的表姐，她现在在英国留学，我们再没有通信，因为在她走前的那一个晚上，我告诉她我爱她，并且说我是海子。她先是笑，然后是刻薄的讽刺，最后关上了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和我说过话。这很深的伤害了我，也让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于是，怨怼让我诅咒他是一个寡妇，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有人捎信告诉我们，我的母亲也去世了，死因如我父亲一样，是车祸。
奶奶说我不能总是这样，父亲的死亡虽然给家里带来了悲痛，但也带来了一笔数目可观的保险金。可是坐吃山空，我总要做点什么，学点什么。于是，我凭借着自己对哲学的研究，考到了这所学校里来，并且不住的对所有的人说，我是海子。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想我说完了。”
2005.2.2611：35am
“专家组做了简短的讨论。”王医生公布了答案，“唐潮同学只是对于自己的身世觉的不公平而产生的短暂性自卑症，现在说了出来，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大碍了。
我希望他能在学校里得到一定的照顾，由罗素负责。如果再有新的进展，也可以和我们取得联系。”
2005.2.2611：40am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林送走了专家组，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递上了一根烟，问道。
“可能是素达酶见效神速吧。”罗素笑了起来，苏林看着罗素的笑容，呆了一呆，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微笑，仿佛可以融化一切的苦难。
“你变了。”苏林看着像画室一样的办公室，“看来海子的病是有传染性的。”
“那为什么不叫我看看你的手稿，苏林。”罗素又笑了起来，“被他传染的，不应该只是一个人而已。”
“真的是什么也满不过你。”苏林笑了起来，把最近整里的一些小文递了过去给罗素，轻松的把烟点上，“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这辈子写出的最精彩的文章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我感到一些什么东西又被我找了出来，生活开始变的有意思起来了。”
“海子呢？”罗素看完那段小文以后，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向苏林询问。
“被张老头借走了。”苏林贼贼的笑了起来，“张老头说，一个伟大的诗歌时代的开始，终于出现了。”
“哈哈，这老不死的。”罗素陪着苏林一起笑了起来，风从那扇再不挂起窗帘的窗户涌了进来，清新的吹散开一室的氤氲。
2005.2.2610：11am张老头的画室
“我是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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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无事最洒脱，陪朋宴友换酒喝；
根根须鬓冉白发，我自飘零我自乐；
香吻儿时衣锦华，寂静此世佳人饿；
烟炊不晚三更后，默默窗边泪独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