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九个瞬间

2005-07-11 00:12 | 死跑龙套的

夏天的十七个瞬间

火车站

我很讨厌火车站,真的很讨厌。
小的时候来这里就意味要有段时间见不到某位家庭成员,通常说来是我父亲。八十年代的剃须刀往往过于锋利,所以父亲回来时我总是会被他的络腮胡子蒙蔽了双眼,很煞风景的哇哇大哭。
后来我在北京工作的时候,每次上火车父母总是坚持去车站送我。其实从心底来说,我倒更愿意他们留在家中,我就可以漫不经心的出门,宛如我晚饭后的例行散步那样,打个招呼了事。但我却又不能无视他们的心情。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他们在火车发动前离开站台,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日渐苍老的面孔被抛在身后。
再后去车站送一位女孩子,当她坐在卧铺上发短信的身影把我抛到身后时,我庆幸当年对父母的要求果然是正确的。虽然知道不久后便会再见,但那种空落落的牵挂却在随后的几天内挥之不去。尤其是当天晚上,醒来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看看钟表,估算她已经到了哪里。
或许这有些不够潇洒,但我却固执地认为,这世上有个人值得牵挂,和这世上有个人在牵挂你,同样幸运的。
因为这可以让我保持孩子般的心态:就算是摔到了,也会很快爬起来;就算是哭,也是因为痛,而不是痛苦。

斑马线

我属于那种比较蔑视交通规则的人,高中时走斑马线反倒很别扭,所幸的是一直没有被汽车或者电车撞死。
接着就是长大,长大后越来越怕死,尤其怕死的不明不白,尽管没经历什么血的教训,也开始遵守交通规则。
本来走斑马线时走的是直线,后来突然变成了S型。
先走在她的左边,过了双黄线再走到她的右边。
开始完全是下意识的,后来忽然发现了这种变化,于是就解释给她听,突然觉得这太煞风景了。

煞风景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煞风景。
当母亲大人问我某种护肤品对她的皱纹杀伤力如何时,我就面不改色的告诉她:“这个牌子据说汞含量超标,当心皮肤癌。”
这也罢了。
后来她对我说:“羊脑子的味道不错。”
我对曰:“最好别吃那东西,如果没经过检疫的话小心得上疯牛病哦。”
煞风景,真是的。
我这人活得太小心。
其实转念一想,就算是担心,也还是换个时间和地点比较好,人家正在吃东西的时候谈论疯牛病,那就不是太小心,而是太不小心了。
这确实是个毛病,要改。

MY CITY

领着她转了不少地方。
大多数都是我熟悉的,常去的地方。
我的私心在于,在未来的日子,或许在更遥远的未来,我这个习惯于在精神疲乏至极的时候散步的家伙,能够恍惚的交错于回忆和现实之间,让我能够感觉到自己不是孤单的。
这是痛苦吗?当然不是。
我的祖父祖母已经谢世,但至今我仍感激他们赐予我共同游走在这个城市的时光。想极了他们的时候,我就来到熟悉的街头,慢慢的散步,手心里也就慢慢有了温度,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一心想长大的孩子,嘟着嘴被他们牵住了双手。
只要现在的生活不全是由回忆构成的,那就绝不是痛苦,而是快乐。
比起强行杜撰出一个女孩,用左手握住右手来感受温度,这真的是一种快乐。
我喜欢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但在我还必须呆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时,我也不会觉得它是冰冷而乏味的。
因为天地间,有你和我在行走。
谢谢,真的谢谢。

对不起

我最怕她向我说:“对不起”了。
尤其是那天,她说这句话时眼神胆怯,像是只受了惊的小鸟。我当时差点就被自己的良心谴责死。
好在以后还有时间,我想让她知道,如果以后我再做什么混帐事,尽管像我妹妹一样开口便骂,伸手便打就是。SQUARE和ENIX都可以合并,还有什么事是完全谈不拢的呢?
大不了领导由你来当,参谋由我领衔便是。
我这个人的烦人程度其实和时间长短成反比。
一篇稿子,半个月内写完我会愉快得很,如果非要我当天晚上写完,那么我就只能用香烟和牢骚来撒气了。
所以我妹妹在临行时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你这家伙虽然有时讨厌,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可爱的。”

兜圈子

妹妹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因此许多既认识她又认识我的人都痛心疾首地对我说:“都是你把她给教坏了。”
对此我一笑置之,他们口中的坏和他们骂娘时说的坏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过那小丫头的坏笑和我的确实很像,当那些家伙初次见到她时高呼“哇!你们绝对不可能有血缘关系!”时,自诩为美女的她就会扭过头,向我露出那种坏笑。
笑吧,笑吧。我故意做出气恼的表情迎合她。
善良而狡猾的活着,做些自己喜欢,也不会招惹别人讨厌的事。
这是我在送她上飞机时唯一说的有点像是告别的话。在此之前我先是谴责她昨晚上厕所又忘记关灯,然后询问是不是她偷喝了我自制的冷饮,最后勒令她保证至少要支撑到半年之后再破产——因为此前我不可能有闲钱借她。
“你这家伙看来真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啊!”她柳眉倒竖,“你放心,我去了之后不会马虎到忘记关灯了,因为电费是要我自己付的;我不会再多喝冷饮了,因为得了病也没人照顾我;我会注意节俭,因为每个人花自己的血汗钱都会格外小心的!…顺便问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嘱咐我?”
“直说的话就太罗嗦,讽刺一点你倒会记得很牢。”我淡淡的说,“你刚才复述的很流畅嘛。”
她怔住,很久才长长吐了口气:“我算是服了你了。但是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你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在你身边呆了十几年。”
我记住了这句话,但是却没有真正理解。
既不是讽刺,又不直说,我听了也烦。
后来总算是理解了,虽然有点晚,但总算不是太晚。
那丫头昨天晚上在线上说起了这件事,我恍然大悟,嘿嘿冷笑。
“你帮我找到了病根,回来后我请你喝最好喝的白开水。”

悲剧

在《萤火虫之墓》结束前二十分钟,我把一沓面巾纸塞给她。
她扬起眉毛,我嘿嘿坏笑。
十分钟后,她用上了。
我不喜欢悲剧,至少不喜欢写。悲剧虽然更容易打动人心,但可以用喜剧收场的故事为什么非要用悲剧结尾?所以家长对孩子的“如果不吃药就去打针”的威胁永远有效。
这种理论恐怕文学家们要大摇其头。
我不在乎,我不想成为什么文学家,我只是用手在写心。
有一种最不后悔的活法:做自己喜欢的事,然后还可以借此谋生。
扯远了,还是说悲剧。
在北京时,有个生意精对我意味深长道:“如果你认为这桩生意做不成,那么它就一定不会做成;如果你认为会做成,也未必会做成;最好的方法是,不去想成不成,只管去做。”
嗯,有道理,所以我记下了。
引申一下,其实爱情和友谊也适用于这个规律。
昨天的我已经死了,明天的我还没有出生。
因此那位我本以为是对头的仁兄末了慢悠悠地说;“人呢,最好不要把自己局限在自己下的定义中,只管去做便是。顺其自然,到最后结论自然也就来了。”
实在没错。
我有一些当时自以为靠死缠烂打下赢了的棋,当时因为想是完全不可能了,输定了,因此也就不考虑胜负的下到底,结果后来看看棋谱,发现并不是完全没机会。
于是忽然改掉了个习惯:在观看电影前不再事先阅读故事梗概。
只管看下去便是。

为了谁

还是和妹妹分别时的情景。
至今我还记得妹妹那种难得一见的带着点恳求的眼神,我便向她伸开双臂:“来,象征性的拥抱一下吧。”
走出机场后不久,铁鸟便在头上呼啸而过,巨大的噪音让我皱起了眉。
“真他妈的讨厌送行。”我喃喃自语。
讨厌归讨厌,我却并不担心。因为飞机上的那丫头跌到了也会自己爬起来,更不会因为害怕跌倒而拒绝走路。
她小时候跌倒了,都是自己爬起来的。我虽然没有,也无法教给她成功的经验,但是却教给了她如何从失败中爬起来的经验。
昨天妹妹忽发神经的在线上再次问我:“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此前我的回答是:“都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觉得自己伟大?”
这次的回答却是:“都是为了我自己,我怎么会觉得自己伟大?”
估计这个变化把她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词全都打乱了,因为她吭哧了半天才问:“怎么说是为了你自己了?”
我笑:“你听了我的话,我会感到很舒服;你把我的话当成是放屁,我会气得去撞墙。你说说,我让你听话岂不是为了自己么?”
半分钟之后,她发过来一段字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奶奶的我太高兴了!”
如有必要,可以骂脏话,可以揍人。
这也是我嘱咐她的。
舒服。

我要做的改变也是如此。
即便是有为了她的成分,但更多的,更由衷的,也是为了自己。

成长

从日出,到日落。
从春夏,到秋冬。
我们曾不止一刻共交织喜忧。
是你为我,串起每一刻。
留住今天,串起每一刻。
因为爱,因为梦想,因为我们生活。
曾如此深刻,串起每一刻。
记忆中你可曾为她而心动,
记忆中你可曾为歌而感动,
记忆中你也曾为某人疯狂,
记忆中你也曾为某事泪流。
我们一样坚强,我们一样脆弱,
在岁月中同步向前走。

昨天晚上,妹妹给我听了这首歌。
会心一笑。
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在未来的春夏秋冬,也许还有很多的喜忧交织,但,能够一起成长,总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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