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配失调综合症...【十方·派生】

2006-04-04 17:58 | 林柯




| 匹配失调综合症...【十方·派生】


§ 汪



不能行,长吁了口气,把魔方胡乱一扔,腿抬到桌上,身子往后仰,斜着椅子,不摔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往后,血液到不了头,呼吸开始不畅,脖子的关节咔咔作响。

猛地回过来,大口大口喘气,天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样自己的存在感会更强一些,自在呼吸都难得的时候,才会明白活着是多么简单可也是多么可贵的事儿。然而我实在是疲倦了那东西,拼拼凑凑,诸多努力最后还是落得和别人一样。和别人一样本是一种同等,容易被认同,但同时也意味着千篇一律。

我想放弃又不能放弃,这陷入两难境地,后来明白按照现在的情况反抗是没指望的,得,既然如此那不如换换心态对付,很多时候心态的转变意味着自己可能更好的去接受甚至享受,痛并快乐着。

性格使之然,我乐天但也悲观,大儿化之又小心翼翼,人嘛,始终是复杂的东西,天性基础上再后天养成,只是遗憾没有存档,要不然选择也就会没有,失去本身那种“未知”的魅力。世上唯一绝望的事情就是时刻都希望活在绝望当中,这是“强说愁”年纪盛产的东西,时时刻刻暗自悲秋伤怀,然而“要活得绝望落寞”的这念头本身就是希望。

既然这样,那不如主动活的多点希望,所以我活的屁颠屁颠,贼美贼踏实。

很多时候,希望和失望,总是不匹配的。


§ 吐


老师在屏幕上呵斥我,说我拼了那么长时间,论文竟然没一点进展,我没答腔,任凭由0和1组成的图像在上面呲牙咧嘴地抽筋。魔方这东西我没天赋我承认,自己更多对于它的认识来源于一种感观上的、感性的、心理方面的认识,通过它去看身边的人和事乃至于整个世界,六个面,六条道六种轮回,九块格子,九种表情九重天地,里面封闭而自由的空间,外面自由而封闭的空间。

结果我把这些认识写下来发到老师的邮箱里,回复过来的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臭骂,最多慷慨激昂的地方有34个感叹号,可叹如今按个键如此简单,使得感叹也如此廉价了许多。

“要写怎么拼的!怎么拼的,方法,公式,推理条件,听到没有!?”他还在上面叫喧,我捣蒜般点头,随即立马关了视频播放器。

打开文档照例记下些什么,结果呆呆坐了五分钟,最后唱着歌:“每一天都有梦在心里头死掉,我自己对自己大声咆哮,人太忠于感觉就很难思考,我痛得想哭却傻傻的笑…”然后长按按键使出现一排排“啊啊啊啊”这样——感叹的廉价造成呐喊的无助和伪发泄,“啪”的把显示器关掉,上床睡觉。

书本的时代变成一种缅怀,时常在夜里思念那种纸张的触感,并且有强烈的捧书的欲望。不过当意识明白这种欲望不可发泄的时候,就会转换形式。比如做梦。

梦里拼命地爬着楼梯,下边的楼梯一截一截塌掉,我自认脚力不错,拉开了好长距离,正高兴发现楼梯没了,前面是医院有的那种走廊,一个木乃伊向我一步步走来,吓得我掉魂,转头却看见一美丽姑娘正害怕着要扑向我,这下顾不得危险准备来个英雄救美,于是乎,我张开双臂准备抱她个天花乱坠日月无光…

正在节骨眼上室友把我推醒,一张脸死灰地问“你看到我魔方没有?”我喃喃地说“没”,然后傻愣愣地看着他,末了抬手仰天悲叹,可怜我的日月无光!!!

“你咋了?”
“……大哥你害我错过日食月食了……”

很多时候,过程和结果,总是不匹配的。


§ 撕锐


“看什么?”
“阎魔爱…”
“要么爱?不是如果爱么,姐妹篇?什么时候改动画了?”
“……”
“哦,对了,你看的那个戴眼镜的侦探小子…”
“柯南?”
“哦对,那个我知道,是男主角被灌药变小的吧?”
“嗯,是。”
“不过男主角怎么叫洗衣机(新一名字的日语发音)呢?”
“……”

很多时候,获取的信息和实在的信息,总是不匹配的。


§ 佛耳


室友的身材已经变形金刚般的走样严重。不是分辨不出腰杆的程度,因为……横截面最大的地方就是腰所在的位置,很好辨别,不是么?

“怎样?”他穿着裤衩站我面前一拍肚皮,碧波荡漾。
我嘴合不拢,惊讶着人体是多么奇妙的东西,任凭口水轻盈地滑落。

刚来大学时候他闹着要减肥,每天跑步,到后来月跑步次数呈几何数递减而体重呈几何数上升,越减越肥。

我点着头,咽了口唾沫,简明扼要,就俩字:“壮观。”

他笑得七仰八叉的。

很多时候,计划和变化,总是不匹配的。


§ 抚爱捂


隔壁寝室有人放弃拼魔方,本来为了混文凭混了将近四年,看着要熬出头了,却不要毕业证书,走人了。

有文凭没成就文凭如同废纸,有成就没文凭成就本身就是一种文凭。我说,文凭究竟是为了证明啥来着?

我们听到消息跑去看的时候已经人去床空,桌子上干干净净,俨然没有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的感觉,周围的气息里,这几年的时间对他对我们来说像是被抹去一般,丝毫没有存在感。

相对于死,离去只是距离的拉伸,即使人们感觉这种距离一度非常地接近于生死之间的距离,事实上,相信我,它从来没有远过生死相隔,你明白一个人离去然后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其实是件幸福和值得欣慰的事情。

只是面对离别,我们更多的是沉默,时常开着玩笑说谁谁真有一天受不了魔方要驾鹤西去,说简单点就是死,但当真有人走的时候依然不是滋味。

听说一部分是女友分别的关系,太多爱情采用了过多口头上的承诺,很好,不需要写包票,都说着要用生命去作代价,生死相许,然而实际的状况是,多数时间里,它没有生死那样“只有一次”的纯粹。

辅导员来了,在桌子下边拾起他到最后也没有拼完的魔方,拿在手里把玩,哼哼地冷笑,然后变戏法似的瞬间拼完了最后的两面,就此圆满。

我们一个个瞪大眼睛,他拼了半年都没完成的两面,那最后两面,辅导员眨眼功夫就成了?这像是种嘲弄,我没奈何地在后面背着手,苦笑解嘲说大伙儿也要发粪涂墙啊,有人终于开始悲愤地吼起来。

只是大概已成定局,时间继续,一切都会很好,如初。

很多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和塞翁失马般的幸福,总是不匹配的。


§ 色可思


楼下那寝室有一人得了病,该笑的时候哭,该哭的时候笑。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笑得春光灿烂意气风发,对我抱怨着,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其实他正愁眉苦脸。

既然是表情出了岔子,我立马想起了那家店和那个老板,于是决定找他,看有解决办法没有。

推门进去,店里没开灯,光线不足,他站在柜台后叼着烟,正用破布擦着皮鞋,看到我进来,淡淡一笑,说好久不见。

“怎么?记得我还?”惊喜。
“这么久我只卖过一个面具出去。”笑着点头,有“当然”的意思,朝一旁的凳子撇撇嘴,说“坐”。

我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他稍稍朝着我凑近看看,笑着退回去说“面具没带了呢”,我一愣问他如何知晓。

“明显,表情比较自然。”他耸耸肩,朝我比划了下手里的皮鞋,擦的忒亮,可以当镜子使,我点头老实地称赞说“相当好”,他满意地放下手中的活,水池里洗了手,在围裙上擦拭着走过来坐下,好像我是很久不见上门叙旧的老友而不是花了一块钱买过他一个面具的顾客。

摸出包烟抽出一支递了过来,我摇头说已经戒掉,他不勉强。我开口说了上次面具的事情,怎么样地戴上它和怎么样地扔掉它。最后我给他说了同学的病症,问他可有方法没有。他抬手夹着手里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沉默半晌,烟灰半指多长,没掉,烟灰也在思考什么,松散又相互联系。

他告诉我办法是有,也是面具,不过有一点,“始终不会有完美的面具”,他这样提醒我,我点头说完全理解,他告诉我那面具虽可以让他重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缺陷之处,就是“不该笑又要笑的地方还是不笑,不该哭又要哭的地方还是不哭”。

我费了很大气力才搞清这句绕口令一般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店主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个事情需要问那同学本人,让他定夺,我点头说当然。

离开的时候想起一事,转身叫他问:“老板,那价钱…”

“照旧。”他伸出食指一根。我笑着点头,他见我明了,高兴的眼睛一闭收回食指竖了竖大拇指。

始终不会有完美的什么吗?不单单是面具。


§ 色吻


去找那同学的时候他的家人已经来了,我给他说了面具的情况,他发愣了好一会儿,大笑着说不要,我知道其实是在大哭。

他老妈呵斥他,说要不要不是他说了算,再叫就给他好看,反而是他老爸拍着他肩膀轻言细语安慰他,我乐,看来“反”的,不止是他的表情。

他老妈把我送出来,一面大倒苦水,从他小学三年级一直说到高中三年级,都是他的不幸的事情,最后说到正题,就是希望我尽力帮帮忙,我点头答应,说这就去拿面具来,他老妈伸手摸钱包问我多少钱,我说不用,她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那儿,好半天没动。

我又一字一字地慢慢重复说真不用。我本想多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妥,便宜无好货,要说只需一块钱她非担心质量问题不可,还是闭嘴好了,虽然我得承受一下她因为不晓缘由而对我的感激之情。

末了我试探着叫她说“阿姨,其实…他更多的是需要您的照顾……我是说,像一般妈妈那样,呃,温柔的那种……”

我不善言辞,在空中瞎招着手搜刮着词句,试图把话说的不那么露骨和不太失礼,她似乎已经明白,愣愣地点头,若有所思,我也不多话,转身走掉。


§ 诶特


拿了面具回来,他戴好,和以前那个一样,看不出什么破绽,我凑上去:“告诉你一好消息。”
“什么?”
“你得病期间我帮你把魔方拼好了…”
“真的吗!!!!!?????”大喜过望,表情到位。
“假的,我做梦来着。”耸肩。

立马歇菜,我满意地点头,起身对他父母说看样子已经好了。他们对我不住地说谢谢。我转头对他又强调了面具的缺陷,我说当演员是没指望的了,他突然满面哀伤,我发现自己多了嘴,本来想缓和气氛变得弄巧成拙,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想看,以后不该笑又要笑的地方他不笑,不该哭又要哭的地方他不哭,至少见风使舵变色龙一类的招数没有,而这样是幸福还是不幸?我本可以理直气壮说多好活得直白,可惜事实上这样意味着另一种“反”,异数。

其实我们都是演员,我这样想着,告辞离去。他坐在床边,被他老妈抱在怀里,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号啕大哭。

这样哭泣,这样在老妈的怀里哭泣。嗯,我想,或许真的是已经好了。


§ 乃因


我去店里,老板问给了么,我点头,我们在店门口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掰,我问是不是真的是某些事情如此矛盾,要口不对心,他不在意,说代价是好是不好,很多时候在当下是看不出来的,别想那么多。

我看着对面发廊外面一个劲转着像在上升然而其实始终原地绕圈的招牌,问他怎么不多卖些面具,他笑说一元一个要他喝西北风不成,我也笑,没有回答。他打趣说要不也给我来个面具免得我一副死样。我听了做失足跌倒状,拨浪鼓似的摇头说不要不要,他大笑不止。

接着是一阵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没有原因,电话迅速断线般地突然,空气中沙沙的声音,像雨。

最后他起身,拍了我的肩膀,朝店里走去,一边拉长着声音对我说:“很多时候啊,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总是不匹配的呢。”

我在冰凉的电话断线般的傍晚,突然爆发似的笑起来。

这是一个奔波的时代,这是一个繁华的时代,这是一个混沌的时代,这是绚丽又苍凉的时代……

……

买了猪蹄雪碧往寝室赶,经过楼下过道的时候管理员一岁多的孩子坐在地上,抓着笔在一张废纸上涂鸦,我和往常一样逗他玩,吼他小豆子,他一点不惊,抬头乐哈哈地对着我,我莫名其妙地站住,看着他,还有地上那张鬼画符一般的废纸。

他笑的什么,画的什么,我一点不明白,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也或许,他自己也不明白。

其实有些事情确实是这样简单纯粹的。

我脑子里似乎全是粘乎乎的纳豆,站在楼梯过道上,准备45度抬头菊花般纯洁地望望天空,自我矫情一番,却发现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星星,被窗子整齐地切割,黑漆漆一片。得,矫情也没地方,转头望望身后,也没有好看的女生扑过来,很好,我点头满意,这些想法显然比不上要尽快啃手里猪蹄的希望来的实际。

于是我转身,在身后孩子依旧清脆的笑声当中,奔向上,奔向楼上。致爱的猪蹄,某个时候我可能不再喜欢它,但此刻,我为它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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