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于亡灵氏之国

2006-07-10 13:47 | Franniss

(原刊于《大众网络报》)

“……时间在你的脚下卷起尘土,而你永远不变。”在《埃及亡灵书》充满生命崇拜的颂歌中,像这样称颂众神之父Ra的句子比比皆是,表现了人们对永恒而不朽生命的向往。古时华夏的君主们,在翠绿的琉璃瓦的寝宫里,华美的金帘中度过了无数春秋,不免和他的嫔妃们一同日益老去。他们也同样炽热地渴望寿与天齐,一方面指派使节奔赴三仙山求取长生方,一方面又去试服下了色泽鲜艳的含汞化合物,达到了另一形式的永恒:成为亡灵,一个带来恐惧的不死生物。

这样的想法,促成了人们对亡灵种族的好奇,搅尽脑汁创作出了很多或凶狠或不凶狠的不死系角色。有《鬼马小精灵》里的善良小幽灵精灵,也有从恶魔教典中衍生出的骸骨战士,不死巫妖,死灵,死亡骑士,幽灵鬼龙等各具魅力的艺术形象,活跃于无数的热门游戏中。我对于这些角色的看法,总怀有三分恐惧,七分敬意。游戏厂商似乎在打造这么一个概念:逝去之灵,不必再为生计奔波,不会再为岁月所限,个个拥有中世纪骑士的价值观,举手投足间暗示着强大和执著,或许它们和武道家的共同点,就是毕生都在追求绝对的强大。而人类呢?无论受教育也好自幼流浪也罢,到头来忙碌于工作就是为了吃顿饭睡个安稳觉,看起来层次上没的可比……不过,事实上也许并不是这样的。

"直到劳动的终焉"

传说美国纽奥良的农夫,掌握了殖民地秘传的禁忌,用巫毒术(Voodoo,当然不是指显卡)驱使僵尸等不死生物做苦力耕作灌溉。Voodoo这个词,源自达荷美共和国语中的vodu,意思就是“众神”。农夫只是个平凡人,是大地赐予了他衣帽食粮,做苦力的不死生物就是“众神”了。消费者是众上帝,劳动者是众神灵,而且不是个轻松的神灵——巫毒术驱使的死者们,不仅生前要终日忙碌,去世后依然不得安歇,毫无知觉地忙来碌去,为农场主积累着资本。那些从中获利的农场主们,若是搁在中世纪游戏背景,或许会被叫做亡灵巫师;若是搁在现在,就一定叫做资本家了,这么推断起来,亡灵巫师也就是资本家。据《劳动法》规定,过度劳动而死并不属于工伤的一种。《暗黑破坏神》中的死灵法师,领导10多个骷髅战士,招摇过市,好不威风,如果骷髅军团在战斗中有了损失也不打紧,再从新鲜尸体中招聘一些便是。

知名魔幻战略游戏《英雄无敌》系列,与玩家们亲密探讨了使劳动力续航时间更长的可能性。系列的第3代作品中设计了神器“死亡披风”,与修习得英雄技能“专家级招魂术”的黑暗骑士配合使用,简直是浪绝人寰。不分敌我双方,战场新鲜人如骷髅等,战败可以升变为幽灵,自认为比较牛的雇员比如鬼龙若是战败,也最多只能重生为幽灵。这样一来,比起交兵只会给对方带来纯损失的不智行为,劳动力要榨取地更加干净。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国际劳工组织(ILO)的重视。

"遗失的高贵之力"

前边我们探讨了亡灵巫师的本质就是资本家的话题,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一想,不免会觉得,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譬如说,一个成功的资本家拥有MBA学位,而亡灵巫师不会有机会曾留学于剑桥;一位睿智的亡灵巫师拥有令人胆寒的魔法奥术,但资本家却连汤匙也扭不弯。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发展是日新月异,不过呢,钻研RPG游戏的玩家都晓得游戏中的这样一条定律,古代文明的遗产总是比现在的文明要强力,要先进——因此经常有谬论出现诸如沉没的大西洲遗址中藏有能使人类轻松进行星际间航行的技术,又有图坦卡蒙的金字塔的成功修建是依赖于外星人的奇妙算法云云。照这么说起来,亡灵巫师的魔法,虽然说不定比会比资本家的算计要更厉害些,但一定有某些共通的作用呢。

就举一个我们曾经通宵达旦鏖战过的,耳熟能详的《魔兽争霸3冰封王座》为例子吧,不死族的英雄巫妖拥有着4项技能:霜冻新星、霜冻护甲、以生命献祭而获得法力的黑暗仪式,以及令区域生命值不断减少的死亡凋零。霜冻新星比较好理解,资本家砸钱(也就是法力)令竞争对手疲于谈判或被蒙于烟雾弹中的手段,商场就是战场,对咨讯的反应速度决定了企业的生命。至于黑暗仪式,就好比资本家玩砸了收到法庭传票时,临时找个背黑锅的。死亡凋零这个技能就更加形象了,活脱脱是资本家间的生产竞赛,疯狂令员工加班加到虚脱为止,似下里叫苦的就是那些可怜亡灵和倒霉的敌手们。您说什么?我怎么没有提霜冻护甲?其实很好理解嘛,这个技能,就是资本家面对自以为是的员工要求加薪的时候使用的,既避免了增加开支,又挫了一挫企业新鲜人的锐气,令他敬业爱业,遵循企业文化,说白了就是给我踏踏实实地干活。

"我也在阿卡狄亚"

英国画家雷诺兹,曾经向学者约翰逊博士展示了自己的新作:画中的场景是两位女士静坐在一块墓碑前,面露着伤感,诵念着碑文。约翰逊博士把画中的拉丁语碑文翻译过来,即为《我也在阿卡狄亚》(Etin Arcadia ego)。字面意思虽然明白了,可这雷诺兹唱的又是哪一出呢?约翰逊想地脑筋扭结。

博士猜不破谜题。他们的国王,乔治三世国王看到这幅画时,沉吟良久,凝重地叹气道出天机:“唉,一点也不错,即使是阿卡狄亚这样的人间仙境,竟也无法避免死神的造访!”原来这画的真正主角,是让女士们心中一直挂念的人,变为冰冷的墓中人的残酷死神。 Arcadia,是现今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的一处古希腊山区,英国16世纪诗人曾作过同名田园小说,也是DnD的位面世外桃源,顾名思义,是个美丽静谧的地方。如同上文中所得出的结论,亡灵巫师,实际上就是资本家,如同席卷一切的死亡一般,世界性的资本主义浪潮也侵染吞噬着每一寸未被污染的“净土”,总言而之,国际劳工组织肯定会惩罚他们的。

您若是正在暗夜行路,忽然遇到游戏中的恐怖形象Cosplay在恶作剧,会害怕么?是否会胆寒一下?死亡是每个生命都不可避免的最终结局,故而会被这些恶作剧唬到肾上腺素分泌加速,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生物对死亡的天生敬畏罢。话说回来,在墨西哥,每年10月末都会举办一个叫做“亡灵节”的节日,节日期间的报纸可以随意刊登总统等人的骷髅漫画,被画者还会感到异常荣幸,这大抵就是一个民族对待死亡的幽默态度罢——从这片土地孕育出的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克塔维奥·帕斯曾经说过:“死亡其实是生命的回照。如果死得毫无意义,那么,其生必定也是如此。”我深以为然。


注:

“直到劳动的终焉”出自第三次机器人大战alpha
“游于亡灵氏之国”出自东方同人漫画“游于华胥氏之国”
“遗失的高贵之力”出自东方萃梦想最终BOSS战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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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跟人类强暴牵牛花一样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