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柯·艾诺里斯特的双星
2006-07-29 10:07 | 乖乖小蓝蓝
赛柯·艾诺里斯特的双星
题记：错位或复位，最终汇入宿命的洪流。这是真正的统一，平衡的统一。
PART A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鹅毛大雪构成的白幕中，时隐时现的灯光给赛柯·艾诺里斯特的别墅多少带来些生气。这座房子有2个月没来过客人了。
记者：身为知名科幻作家的你为什么突然做起了天体物理学的研究？
赛柯：不只是物理学，还有心理学……或者说两者合为一体。
记者：哦，我听说过这种“学科大同”的说法。那么是什么驱使你放弃长篇小说而转移精力的？
赛柯：瞧我的名字，和姓放在一起，不正是英文单词“心理分析学者”吗？
记者：呵呵，你可真幽默。这么说来你相信这是你的宿命？
赛柯：我从不相信那玩意！我想更多的原因是和两个实验者的接触。
记者：皮诺里斯和菲多米思？
赛柯：嗯。完成这个实验也算是为他们的心愿助了一臂之力。
记者：我想以个人的身份了解这里面的细节可以吗？
赛柯没说什么，他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缓缓走到窗前，做了一个朝天空干杯的动作。
雪下得更猛了。
瑞士 日内瓦 2046年
“感谢著名作家赛柯·艾诺里斯特先生的支持。”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向全场听众说。
“根据这位科幻作家多年的潜心研究，最终确定，在距太阳1光年的双星——皮诺米思&菲多里斯中心处，存在可以产生足够空间曲率的暗物质。这么大的曲率，已经为我们造成了通往平行宇宙的虫洞。这将是物理学的奇迹。因为我们有能力通过飞行器到达那里，所以派人员去平行宇宙的幻想即将成为现实。”
赛柯在下面听着，一点也没有激动或者兴奋的感觉。他做天体物理的研究，用他的话说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写作补充些灵感罢了。这回歪打正着，搞出来个物理奇迹，他倒觉得挺讽刺的。幻想成为现实……有人却说是科幻作家的末日。
赛柯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抽筋似的振动起来。
“我在会场，待会儿打给你。”赛柯小声说。他立刻从侧门出了会场。出门之前他瞄了一眼唾沫飞舞的演讲台，所长正在介绍那对双星的基本属性。
赛柯拨了回去，刚才是他的女秘书打来的电话，他以为是家里着火或者是遭抢之类的倒霉事。
“恭喜你哦……”女秘书说：“你有孩子了……”
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十分响亮。若不是周围没人，赛柯宁愿当场把手机摔碎。因为，他根本没有老婆。
“哈~”女秘书笑出了声。“是孤儿院来的信，他们说你曾在那儿登记领养了两个小孩，现在他们被送来了，正待在我这儿。”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赛柯绞尽脑汁，可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好吧，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马上回去。”
当晚，赛柯乘飞机回国。研究所说过“有兴趣的话请来函”后，便把他请出了研究会。
“终于可以来点儿新东西了。”赛柯轻松很多。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6年
刚进家门，女秘书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向赛柯问好。
“男孩叫皮诺里斯，女孩叫菲多米思。他们都刚过十岁，而且他们很早就认识，相处得很好，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赛柯愣住了，他们怎会叫这两个名字。与双星的名字只有顺序上的区别。真的是巧合。
“你们知道吗？叔叔发现的两颗星星叫皮诺米思和菲多里斯，与你们的名字是有一点点差别！”赛柯走上前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叔叔，我们就是你的双星。”两个孩子笑着说。
“呵呵，真可爱。”赛柯也笑了。
赛柯把孩子们带到书房，给他们展示了自己从14岁到30岁写的8本书，以及收藏的各类图书，整整摆满一屋。
“好多书哦！”菲多冲上前去，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光滑的书本。赛柯心底一阵酸楚。他小时候若有这样幸运，可能会早十年发现菲多里斯和皮诺米思双星。
两个孩子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
女秘书把赛柯叫到办公室，给他说了一些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说这两个孩子多少有些不太正常，或者说心理障碍。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6年
“批准入境了，在找到赛柯之前先寄养在当地的孤儿院。”
“这倒减轻了我们社会福利机构的压力。”
“可话说回来，他们的家长生前怎么会有赛柯的信？莫非他们都与赛柯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赛柯那种大作家，打电话都找不到，说是去日内瓦开会了——唉，名人就是忙，听说他又发现了啥玩儿双星。”
“不管了，反正下午就来人把他们接走了。”
“说实在的，这两个孩子的命也够苦的。皮诺一直和他妈住在一起，当妈的也不够格，就算想找个后爹吧，也不能说私奔就私奔了。菲多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该死的他也和女的私奔了。更巧的是，皮诺的妈正是和菲多的爸爸相好。狗男女私奔之后孩子只好留在家等着饿死。唉，作孽啊，活该他狗男女在海里淹死了。
“啧啧……这就是命。但愿小皮诺和小菲多找到赛柯后命会好起来。”
“一定会吧，赛柯应该是愿意帮助孩子的人。”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哦，原来不是您领养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
赛柯：嗯。事后我仔细思索过，证实自己的确没在孤儿院登记。
记者：完全是那两封信让你下决心收留他们的？
赛柯：对。他们各自拿出一封信，我看了之后吓呆了。自己从未写过那样的东西，更不可能交给他们的父母。
记者：你当时怎么认为？
赛柯：我的第一感觉是必须留下小菲多和小皮诺。一是他们确实需要帮助，二是我想逐步弄清两封信的来历。
记者：你一直未公开那两封信，现在你能简单单说说吗？
赛柯：哦，其实，那两封信是写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我确信我没写过，但是那是我的笔迹，还署了名。
记者：是别人为了什么目的伪造的？
赛柯：不，我有种感觉，是我写的。
记者：你梦游吗？或有催眠史？
赛柯：不，我认为写信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在同一时空。
记者：哇！听起来与你目前的研究有关。什么平行宇宙什么的，你觉得这时你研究的副作用吗？
赛柯：难道副作用会影响到研究之前？
记者：我快晕了……不说这个，下面谈谈两个实验者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吧。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6年
“他们把这个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女秘书从抽屉里取出两封信。信已被拆开过，信纸打开后没按原来的折痕折叠，突兀地在信封外露出一段。
赛柯默读完信，立刻就被一种压抑感包围，有点窒息。
“这不会是宿命吧……我不相信……”
“怎么说？”女秘书问。
“在这两封信里，我分别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介绍了我所谓的实验。这个实验似乎建立了时空与心理的关心。更可怕的事，被实验者正是下午送来的两个孩子。……对了，他们的父亲或母亲是怎么死了？”
“有种不好的传言……”女秘书拉上窗帘，并把门关好，悄声说：“有人说他们看过你的信后在海边自杀。”
“哦？”赛柯苦思：“这两封信虽说是写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的，但一定给他们的父母透露了什么。”
“什么意思？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不是去世１００多年了吗？你是不是在信中暗示他们父母去阴间时把信捎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
“你在开玩笑吧。”赛柯说：“为了弄清这一切，我必须做那个实验！”
“不会吧！外界的舆论不要当真。”
“其实，信中说我的实验堆两个孩子也有帮助。”
女秘书松了一口气，好像赛柯差点宣布了世界末日的日期似的。“你要什么书记或科学家的手机号，我来搞定。”
“好，那么把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的电话给我……”
“别急啊，我想先用一段时间安抚一下皮诺和菲多的心灵。”
“这主意不错。”
女秘书兼职保姆，她有一手给孩子做饭的绝活，只是因没有对象而无法发挥。这下她有足够的空间了。
当一盘盘色味俱佳的珍馐摆上餐桌时，两个孩子已忍不住跃跃欲试。
赛柯欣慰地把盘子不断往两个孩子那边推，希望他们把整桌美味吃光才好。
女秘书正想把自己的一份分给皮诺与菲多，却发现两个孩子根本不动手。
“怎么了？刚刚不是很想吃吗？”赛柯轻声问道。
令赛柯没有料到的事发生了。
皮诺与菲多对视了一会儿，菲多伸出手来，抚摸着皮诺金色的头发。皮诺紧紧地抱着菲多，眼泪汪汪地盯着满桌的食物。菲多亲吻一下皮诺的面颊，然后亲自动手把牛肉切开，用叉子将红色的肉块塞到皮多的嘴里。
接着，菲多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吹到自己认为温度适中为止，并用舌尖试了一下温度后，再喂给皮诺。
这就像连贯进行的神圣仪式，周而复始。
“他们不是英国人吗？吃饭前怎么没有祈祷。”赛柯小声对女秘书说。
“大概……他们认为有些事比上帝还重要。”
女秘书的脸红了起来，像喝过酒似的。
“对不起。”她说完便离开餐厅
赛柯帮菲多切了几块牛肉后也走出了房门。
“我有些控制不住……”女秘书的双眼闪出了泪光。
“太感人了，像母亲一样体贴入微。”
“是啊是啊，我小时候都没有这样的际遇……”赛柯说着，心里一直在想：我哪有这等好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女秘书拍了一下赛柯的脑袋。“把我的恩惠忘得一干二净了？”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菲多米思和皮诺里斯的关系一直这样吗？
赛柯：也不是，后来有所转变。但起初他们就像母子一样。皮诺从菲多那里得到母爱，菲多从皮诺那里也得到某种满足。这段时间，他们与我和我的女秘书——也就是我的母亲，相处得很融洽。
记者：难道你不认为两个孩子的感情有些反常？两个同龄的孩子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障碍？
赛柯：我管这个叫“第四类感情”。在“我”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的信中提到了。信里说：实验的目的也与这个有关，第四类感情貌似源于空间的错位。如果归结到弗洛伊德的所谓“性错乱”，倒不如直究根本，把心理学和物理学拉上关系。
记者：哇哇！这是所谓科学界的大同吗？我很感兴趣。
赛柯：说大同一点不夸张！至少接下来的实验中证明了这点。
记者：先说说第四类感情吧。
赛柯：所谓第四类感情，即非亲人间，非朋友间，非恋人间的异性感情。不属于亲情友情和爱情，故称第四类感情。其表现是两个异性间会产生貌似前三类感情的交互行为，但只是一部分的行为，依两人的认知程度而定。拿菲多和皮诺来说，他们极像母与子，但有着比母子更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经过多次错位后引发的，不能只用心理学解释。
记者：用物理学和心理学的联合体呢？
赛柯：“哦……这个不便多说，反正你可以知道，经过实验，已经证明了一些——我再次强调。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7年
赛柯没想到两个孩子会对科学家的著作感兴趣，尤其是对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的。
“叔叔，给我一本《精神分析引论》好吗？还有顺便给小皮诺带一本《狭义相对论》”
赛柯一直对孩子们隐藏了实验的事实。从信里看，告诉他们事实会很危险，很有可能导致他们父母自杀。至于这两本书……因该没问题，这些理论在实验中用不到。不会把实验暗示给他们。
这是飘雪之夜，外面千里冰封。皮诺和菲多喝着热咖啡，欣赏着雪景。
“要不要一点糖？”皮诺从厨房里端出来整整一盒方糖，捧到菲多身边。
“不要了，谢谢你皮诺。真是怪孩子！”菲多说
“其实，菲多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必须报答菲多！”皮诺认真地说。
“嘻嘻，不用了，你只会把一切搞糟的！”
门外，赛柯和母亲听着他们的对话。
“看来菲多和皮诺的关系又微妙的变化啊。皮诺不愿做只会向菲多撒娇的小男孩了？”母亲问。
“第四类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到做实验的时候了。”赛柯答道。
当晚，菲多米思和皮诺里斯分别给赛柯说出了自己的“愿望”。菲多想做皮诺的妈妈，而皮诺想做菲多的爸爸。
赛柯说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和信里的实验一样进行。
把他们带到平行宇宙。
美国 佛罗里达 2047年
赛柯在给两个孩子送行时突然想起，孩子们要的两本书竟忘了将近一年。
“通过我的时空连接器，可以和平行宇宙进行小部分交流，所以不必担心了，以后想给他们寄信都是可能的。”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说。
万里无云，两个孩子的心也是如此，他们只知道自己在进行去平行宇宙的旅行，并不晓得科学家正在通过他们进行一种幻想的“大同”验证。
赛柯用冰凉的手摸过孩子兴奋得面颊。“在路上要听话。”
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忙得团团转，他们在告诉菲多和皮诺有关侵占寄主意识的注意事项。只将灵魂穿越虫洞的旅行方式使得每人都要经历这一步。这也是皮诺和菲多成为对方家长的唯一途径。
一切准备就绪。火箭点火升空。周围观看的人群掌声雷动。
“那么，请赛柯先生为大家讲解此次旅行。”主持人说。
“女士们先生们。”赛柯整整领带，缓步走上讲台开始发言：“所谓的平行宇宙，与我们生活的宇宙是错开的。不仅仅是空间，时间也不是统一的。虫洞是连通单一宇宙里两处相距甚远的地区的桥梁，最早被称作爱因斯坦——罗森桥。后来被人形象地称为虫洞。而这个虫洞——在菲多里斯和皮诺米斯双星处的虫洞，有非同一般的效果——通往平行宇宙。这个虫洞不稳定，随时都有变更目的地的可能。我们经严格计算，此次派出的小使者将登陆3年前的地球，并将侵占他们各自父母的身体。”
“太神奇了。”台下听众惊呼起来。
赛柯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断打颤，准备的稿子也不想再念下去。
他飞奔进控制室内。“菲多，皮诺，你们能听见吗？”赛柯朝无线电通话器他吼起来。
“他们冬眠了，一切都是自动操作。”有人说。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会失去他们。”
“别胡思乱想了，恐怕你是太紧张了。不如放松一下，带我们参观参观那个什么时空连接器。”有人提议。
“好吧，回国后我带你去看，就在我的别墅的地下室里。”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7年
“就是这个机器，由接收器和发送器组成。”赛柯抚摸着机器冰冷的外壳。“它是所长发明的，核心部位是小型人工虫洞，直接和双星的那个虫洞相连。终点目标固定在曼彻斯特——也就是菲多和皮诺老家——的一个使用了１００多年的邮箱中。接收器中放入足量的纸张就可以与平行宇宙的信件进行交换，在用发送器发送信件时甚至会得到交换过来的私人信件。”
“就是说两个宇宙间保持着平衡。”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敢用这玩意儿寄信。”赛柯感到有些冷。
PART B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你当是担心什么？
赛柯：信。我担心变成父母的他们收到“我”的信。尽管我可以控制我自己不去写信，但万一收到了，他们将无法接受实验品的事实，更不用说为了证明虚无缥缈的“大同”理论。
记者：至今不也没发生过这回事吗？
赛柯：那倒是，不过他们的境地很糟。
记者：“错位“引起的？
赛柯：每“错位”一次——我说的是广义的错位，比如，生活的变故、时空的变换，都算错位——他们的心理便会有微妙的变化。
记者：这不正好证明所谓的“大同”了吗？
赛柯：这是唯一令我激动的事了。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4年
皮诺里斯代替了菲多米思的父亲，但他并未得到真正想得到的东西。
小菲多固执得要命，与2048年的菲多大相径庭。皮诺里斯很头痛，他几乎把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花在与女儿沟通上。皮诺里斯的做法是，菲多的一切都要亲自包办，他有种把菲多当成自己的工程项目的想法。偏执的菲多只好处处与父亲作对，不听话，吵嘴或是离家出走。完全是为了得到一丁点的自由。
时间一长，典型的单亲家庭的弊病暴露出来，菲多与父亲的关系每况愈下。小菲多如是说：“我与爸爸的关系就像被时间组隔开的两个不同的空间。”
这句话在校园博客上贴出后引来许多人的关注。数位心理辅导老师争先恐后地找小菲多谈话，都想把她作为新学期的课题来研究。
“你的说法我不赞同。”有一位男老师说：“两个人之间的任何不好的关系都可以用心理治疗来挽救。你和爸爸关系不好，问题只可能出在你，你有一定的心理问题！”
这句话弄得小菲多痛哭整整一天。无论老师和同学如何哄她、逗她，都无济于事。最后她竟然在学校里赖着不走。想动硬的吓唬她，可以看到他满脸泪珠夹杂着委屈得可怜样，校长的心都软了。“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一点也不懂教育方式，只知道我行我素，从不为女儿想想。”
“还有你！”校长厉声喝问那个心理老师：“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么直接的话？白学这么多年心理学！”
……
作为父亲的皮诺里斯痛苦着，这终究不是他爱的小菲多。“现在才发觉，让赛柯叔叔满足的愿望是多么愚蠢。”静静的深夜，皮诺里斯常常朝着月色发呆。“从过去的事物中寻找我那一点儿羞耻的情感？可笑！她的性格因什么而改变，这是我无法操控的，应该是宿命吧！……我无能为力。”
父女僵持着，有一天。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5年
英国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季，雨裹挟着硝酸不断舔舐着钢筋混凝土。
在小菲多的学校，一个为转校生举办的欢迎派对正在举行。
小菲多宁死不愿和爸爸参加亲子游戏。皮诺里斯只好和其他的家长闲谈起来。
“菲多米思的班信转来的学生叫什么？”
“皮诺里斯·莫兰德。”
皮诺里斯像舞台上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们望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张张欢快的脸孔中找到他。
过去的自己。
“那个小男孩真像你哦！”旁边，两位妇女在闲聊。
“唉！多不听话的小孩，让人头痛啊！表面上挺可爱，其实心里，还不知道有多么恨我呢！”男孩的母亲说道。
“哎，小孩子都这样嘛，不必太在意。”
皮诺里斯意识到，和自己乘同一艘飞行器远行的伙伴，也是过去亲人一样亲昵的菲多米思，正在身旁扮演着皮诺母亲的角色，那个在朦胧的记忆里虚无的母亲。
“皮诺——皮诺——”母亲连叫几声，皮诺充耳不闻。
“瞧，他固执得要死。”母亲无奈的向周围的人说。
在一片欢笑声，彩带与花环、音乐中，两人的目光，接触了。
“你是……菲多的父亲？”
“你是……皮诺的母亲？”
他们都曾在办理过境时，见过对方家长的遗像。
众目之下，两人拥抱在一起，他们压抑了整一年。
全场哗然。
……
“我讨厌那家伙，自从妈妈死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知是神经错位还是咋了，整天围着我转啊转，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我不也一样！她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子呢。天天搂着我抱着我，好像我会被一阵风吹跑似的。”
小菲多和小皮诺自此成为情同手足的朋友。
另外，纷至沓来的闲话也时刻冲击着他们。
“那男的、那女的、那对狗男女”成了他们父母的代名词。甚至有人传言，他们父母在派对上当着孩子的面就行那苟且之事。
“本来就对不起孩子了，现在居然一起私奔。”好心收养他们的校长如是说。
在校长家生活不久，小菲多与小皮诺开始像做脚色扮演游戏一样，不断变换各自的位置。渐渐地，皮诺居然开始接受菲多的关爱，得到了和过去的母亲不同的新母亲。这个位置，可能与他们的情感形成某种平衡。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6年
中餐馆，变成父母的皮诺里斯可菲多米思最爱去的地方。
中国文化，中庸的文化。一切的一切，都接近大同。这里没有错位，或者说，错位就是复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认为……”皮诺里斯生硬地用筷子夹起一块河豚。“让赛柯叔叔送我们到这个世界是错误的，这件事的后果我们早已料到。我听说中文里有个成语：饮鸩止渴。我们太草率地来这里，就如我们明知道吃这块河豚会命丧黄泉，还要吃它。”
“你变了……”菲多说：“你不是无知的小孩子了。似乎来之前你就已经有了变化，我当时察觉到了。”
“呵呵，人是互相影响的。我可能因别人而改变，孩子可能因我而改变。现在遇到你，我也许还会变。”
“再变成我臂弯里的小宝宝？”菲多米思冷笑道。
“谁知道！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哦。”
处处都有错位，但错位必定会被错位所复位。无论怎么变，皮诺里斯也逃不出两人形成的封闭空间。这是他的宿命。
“对了，你还记得吗？我向赛柯叔叔要的两本书，至今他还没给我们。”
“现在还要那两本书干嘛，自己买不就得了？”
“没关系，有很长时间没和他联络了，让他寄书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忘了我们。”
“现在就办吧。那里是2050年。”
PART C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哟，我完全进入角色了。我想我现在完全可以忘记自己是记者，或者说以最纯粹的对科学的爱好。请求你带我看看你的时空连接器。
赛柯有点自以为是，一个为报社卖命的狗仔竟被我变成科学同仁。
他们往地下室走去。
“我读过你的作品，还特地花几十万买你的手稿。”记者说：“你的作品……不可以成为科幻吧？”
“什么？”
“你的血液里，流动的是科学的鲜血，你忠于科学而背叛幻想。你的宿命就是科学研究，幻想只是假象，用你的话说，是错位。”
“哦！我不相信宿命。但你的前半句说的倒是很正确。”
他的心在颤抖。
一级一级的台阶怎么也走不完，黑暗像从脚下灌上来的泥水，一直淹没到脖颈处。
赛柯机械地打开灯，惨白的光抚过一台铁制的机器。
记者果然没有像赛柯所想的那样感叹这个伟大的机器。他静静地站在一旁。
“你对你的双星没有尽够责任哦！”记者冷冷地打开接受器的顶盖，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别紧张，不是催命书！”记者说。“两个大人要你给他们寄书。”
赛柯意识到，记者事实上非同一般，他有些后悔把他带到地下室。
“其实，你早就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写过信了。”记者说。“我不了解你吗？你的书我都看过。分析一下你的心理便可推断，你迫不及待的想把所谓‘大同”的研究成果告诉两位过世的科学家，可又怕万一虫洞错位，原来打算送往上个世纪的信会被皮诺和菲多碰巧得到。你斗争多长时间了？“
“从发射那天起就在不安……”
“我不想阻止你寄信，相反，我还要鼓励你，向前走吧，把信和书一起寄出去。即使你不寄，我也会替你寄的。我是完成命运之环的人，是笔记模仿专家，是皮诺和菲多的校长，也是跟踪他们家长的间谍。我要让你看看我的伟大壮举。”
PART D
一切安静下来。
两本书，赛柯早就买好的两本书，穿过时空连接器。
两封信，校长仿写的两封信，也穿过了时空连接器。
“你看，这是杰作。”校长笑着说。
两本书，两封信，在虫洞的突然错位之后，都变更了目的地。书，到了1900年。信，到了2046年。
校长拍了拍机器说：
“这不是你所能控制的。这就是宿命，你的双星必然会得到你拿他们做实验的事实，然后……但还有个令你振奋的消息，你记得两本书，说不定促成了两位科学家的诞生。”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因为宿命才是真正的大同。以也许妄想两门学科的互融，也许妄想一个公式描述宇宙。但，只有宿命才能代替所有理论。一切形成循环，川流不息，错位将被随即到来的新的错位填满，这样的宇宙是完美无缺的，就像平行宇宙也遵循能量守恒一样，那里的宿命，也是封闭的环。这样，一切才能处于平衡状态。所以你的双星，请安息吧。”
赛柯目送着他认为的疯子离开地下室，自己则盯着时空连接器发呆。
“一派胡言！”赛柯疯一般把发送器的顶盖打开，蜷着身子蹲了进去。
“我要改变宿命！”
机器开动了，赛柯的遗体还留在轰轰作响的机器里。因为平行宇宙的信箱里没有等能量的物质进行交换。
这个世界，能量守恒。
-
物理第一性 时空第二性 幻想第三性
题记：错位或复位，最终汇入宿命的洪流。这是真正的统一，平衡的统一。
PART A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鹅毛大雪构成的白幕中，时隐时现的灯光给赛柯·艾诺里斯特的别墅多少带来些生气。这座房子有2个月没来过客人了。
记者：身为知名科幻作家的你为什么突然做起了天体物理学的研究？
赛柯：不只是物理学，还有心理学……或者说两者合为一体。
记者：哦，我听说过这种“学科大同”的说法。那么是什么驱使你放弃长篇小说而转移精力的？
赛柯：瞧我的名字，和姓放在一起，不正是英文单词“心理分析学者”吗？
记者：呵呵，你可真幽默。这么说来你相信这是你的宿命？
赛柯：我从不相信那玩意！我想更多的原因是和两个实验者的接触。
记者：皮诺里斯和菲多米思？
赛柯：嗯。完成这个实验也算是为他们的心愿助了一臂之力。
记者：我想以个人的身份了解这里面的细节可以吗？
赛柯没说什么，他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缓缓走到窗前，做了一个朝天空干杯的动作。
雪下得更猛了。
瑞士 日内瓦 2046年
“感谢著名作家赛柯·艾诺里斯特先生的支持。”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向全场听众说。
“根据这位科幻作家多年的潜心研究，最终确定，在距太阳1光年的双星——皮诺米思&菲多里斯中心处，存在可以产生足够空间曲率的暗物质。这么大的曲率，已经为我们造成了通往平行宇宙的虫洞。这将是物理学的奇迹。因为我们有能力通过飞行器到达那里，所以派人员去平行宇宙的幻想即将成为现实。”
赛柯在下面听着，一点也没有激动或者兴奋的感觉。他做天体物理的研究，用他的话说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写作补充些灵感罢了。这回歪打正着，搞出来个物理奇迹，他倒觉得挺讽刺的。幻想成为现实……有人却说是科幻作家的末日。
赛柯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抽筋似的振动起来。
“我在会场，待会儿打给你。”赛柯小声说。他立刻从侧门出了会场。出门之前他瞄了一眼唾沫飞舞的演讲台，所长正在介绍那对双星的基本属性。
赛柯拨了回去，刚才是他的女秘书打来的电话，他以为是家里着火或者是遭抢之类的倒霉事。
“恭喜你哦……”女秘书说：“你有孩子了……”
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十分响亮。若不是周围没人，赛柯宁愿当场把手机摔碎。因为，他根本没有老婆。
“哈~”女秘书笑出了声。“是孤儿院来的信，他们说你曾在那儿登记领养了两个小孩，现在他们被送来了，正待在我这儿。”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赛柯绞尽脑汁，可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好吧，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马上回去。”
当晚，赛柯乘飞机回国。研究所说过“有兴趣的话请来函”后，便把他请出了研究会。
“终于可以来点儿新东西了。”赛柯轻松很多。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6年
刚进家门，女秘书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向赛柯问好。
“男孩叫皮诺里斯，女孩叫菲多米思。他们都刚过十岁，而且他们很早就认识，相处得很好，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赛柯愣住了，他们怎会叫这两个名字。与双星的名字只有顺序上的区别。真的是巧合。
“你们知道吗？叔叔发现的两颗星星叫皮诺米思和菲多里斯，与你们的名字是有一点点差别！”赛柯走上前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叔叔，我们就是你的双星。”两个孩子笑着说。
“呵呵，真可爱。”赛柯也笑了。
赛柯把孩子们带到书房，给他们展示了自己从14岁到30岁写的8本书，以及收藏的各类图书，整整摆满一屋。
“好多书哦！”菲多冲上前去，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光滑的书本。赛柯心底一阵酸楚。他小时候若有这样幸运，可能会早十年发现菲多里斯和皮诺米思双星。
两个孩子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
女秘书把赛柯叫到办公室，给他说了一些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说这两个孩子多少有些不太正常，或者说心理障碍。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6年
“批准入境了，在找到赛柯之前先寄养在当地的孤儿院。”
“这倒减轻了我们社会福利机构的压力。”
“可话说回来，他们的家长生前怎么会有赛柯的信？莫非他们都与赛柯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赛柯那种大作家，打电话都找不到，说是去日内瓦开会了——唉，名人就是忙，听说他又发现了啥玩儿双星。”
“不管了，反正下午就来人把他们接走了。”
“说实在的，这两个孩子的命也够苦的。皮诺一直和他妈住在一起，当妈的也不够格，就算想找个后爹吧，也不能说私奔就私奔了。菲多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该死的他也和女的私奔了。更巧的是，皮诺的妈正是和菲多的爸爸相好。狗男女私奔之后孩子只好留在家等着饿死。唉，作孽啊，活该他狗男女在海里淹死了。
“啧啧……这就是命。但愿小皮诺和小菲多找到赛柯后命会好起来。”
“一定会吧，赛柯应该是愿意帮助孩子的人。”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哦，原来不是您领养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
赛柯：嗯。事后我仔细思索过，证实自己的确没在孤儿院登记。
记者：完全是那两封信让你下决心收留他们的？
赛柯：对。他们各自拿出一封信，我看了之后吓呆了。自己从未写过那样的东西，更不可能交给他们的父母。
记者：你当时怎么认为？
赛柯：我的第一感觉是必须留下小菲多和小皮诺。一是他们确实需要帮助，二是我想逐步弄清两封信的来历。
记者：你一直未公开那两封信，现在你能简单单说说吗？
赛柯：哦，其实，那两封信是写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我确信我没写过，但是那是我的笔迹，还署了名。
记者：是别人为了什么目的伪造的？
赛柯：不，我有种感觉，是我写的。
记者：你梦游吗？或有催眠史？
赛柯：不，我认为写信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在同一时空。
记者：哇！听起来与你目前的研究有关。什么平行宇宙什么的，你觉得这时你研究的副作用吗？
赛柯：难道副作用会影响到研究之前？
记者：我快晕了……不说这个，下面谈谈两个实验者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吧。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6年
“他们把这个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女秘书从抽屉里取出两封信。信已被拆开过，信纸打开后没按原来的折痕折叠，突兀地在信封外露出一段。
赛柯默读完信，立刻就被一种压抑感包围，有点窒息。
“这不会是宿命吧……我不相信……”
“怎么说？”女秘书问。
“在这两封信里，我分别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介绍了我所谓的实验。这个实验似乎建立了时空与心理的关心。更可怕的事，被实验者正是下午送来的两个孩子。……对了，他们的父亲或母亲是怎么死了？”
“有种不好的传言……”女秘书拉上窗帘，并把门关好，悄声说：“有人说他们看过你的信后在海边自杀。”
“哦？”赛柯苦思：“这两封信虽说是写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的，但一定给他们的父母透露了什么。”
“什么意思？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不是去世１００多年了吗？你是不是在信中暗示他们父母去阴间时把信捎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
“你在开玩笑吧。”赛柯说：“为了弄清这一切，我必须做那个实验！”
“不会吧！外界的舆论不要当真。”
“其实，信中说我的实验堆两个孩子也有帮助。”
女秘书松了一口气，好像赛柯差点宣布了世界末日的日期似的。“你要什么书记或科学家的手机号，我来搞定。”
“好，那么把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的电话给我……”
“别急啊，我想先用一段时间安抚一下皮诺和菲多的心灵。”
“这主意不错。”
女秘书兼职保姆，她有一手给孩子做饭的绝活，只是因没有对象而无法发挥。这下她有足够的空间了。
当一盘盘色味俱佳的珍馐摆上餐桌时，两个孩子已忍不住跃跃欲试。
赛柯欣慰地把盘子不断往两个孩子那边推，希望他们把整桌美味吃光才好。
女秘书正想把自己的一份分给皮诺与菲多，却发现两个孩子根本不动手。
“怎么了？刚刚不是很想吃吗？”赛柯轻声问道。
令赛柯没有料到的事发生了。
皮诺与菲多对视了一会儿，菲多伸出手来，抚摸着皮诺金色的头发。皮诺紧紧地抱着菲多，眼泪汪汪地盯着满桌的食物。菲多亲吻一下皮诺的面颊，然后亲自动手把牛肉切开，用叉子将红色的肉块塞到皮多的嘴里。
接着，菲多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吹到自己认为温度适中为止，并用舌尖试了一下温度后，再喂给皮诺。
这就像连贯进行的神圣仪式，周而复始。
“他们不是英国人吗？吃饭前怎么没有祈祷。”赛柯小声对女秘书说。
“大概……他们认为有些事比上帝还重要。”
女秘书的脸红了起来，像喝过酒似的。
“对不起。”她说完便离开餐厅
赛柯帮菲多切了几块牛肉后也走出了房门。
“我有些控制不住……”女秘书的双眼闪出了泪光。
“太感人了，像母亲一样体贴入微。”
“是啊是啊，我小时候都没有这样的际遇……”赛柯说着，心里一直在想：我哪有这等好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女秘书拍了一下赛柯的脑袋。“把我的恩惠忘得一干二净了？”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菲多米思和皮诺里斯的关系一直这样吗？
赛柯：也不是，后来有所转变。但起初他们就像母子一样。皮诺从菲多那里得到母爱，菲多从皮诺那里也得到某种满足。这段时间，他们与我和我的女秘书——也就是我的母亲，相处得很融洽。
记者：难道你不认为两个孩子的感情有些反常？两个同龄的孩子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心理障碍？
赛柯：我管这个叫“第四类感情”。在“我”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的信中提到了。信里说：实验的目的也与这个有关，第四类感情貌似源于空间的错位。如果归结到弗洛伊德的所谓“性错乱”，倒不如直究根本，把心理学和物理学拉上关系。
记者：哇哇！这是所谓科学界的大同吗？我很感兴趣。
赛柯：说大同一点不夸张！至少接下来的实验中证明了这点。
记者：先说说第四类感情吧。
赛柯：所谓第四类感情，即非亲人间，非朋友间，非恋人间的异性感情。不属于亲情友情和爱情，故称第四类感情。其表现是两个异性间会产生貌似前三类感情的交互行为，但只是一部分的行为，依两人的认知程度而定。拿菲多和皮诺来说，他们极像母与子，但有着比母子更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是经过多次错位后引发的，不能只用心理学解释。
记者：用物理学和心理学的联合体呢？
赛柯：“哦……这个不便多说，反正你可以知道，经过实验，已经证明了一些——我再次强调。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7年
赛柯没想到两个孩子会对科学家的著作感兴趣，尤其是对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的。
“叔叔，给我一本《精神分析引论》好吗？还有顺便给小皮诺带一本《狭义相对论》”
赛柯一直对孩子们隐藏了实验的事实。从信里看，告诉他们事实会很危险，很有可能导致他们父母自杀。至于这两本书……因该没问题，这些理论在实验中用不到。不会把实验暗示给他们。
这是飘雪之夜，外面千里冰封。皮诺和菲多喝着热咖啡，欣赏着雪景。
“要不要一点糖？”皮诺从厨房里端出来整整一盒方糖，捧到菲多身边。
“不要了，谢谢你皮诺。真是怪孩子！”菲多说
“其实，菲多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我必须报答菲多！”皮诺认真地说。
“嘻嘻，不用了，你只会把一切搞糟的！”
门外，赛柯和母亲听着他们的对话。
“看来菲多和皮诺的关系又微妙的变化啊。皮诺不愿做只会向菲多撒娇的小男孩了？”母亲问。
“第四类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到做实验的时候了。”赛柯答道。
当晚，菲多米思和皮诺里斯分别给赛柯说出了自己的“愿望”。菲多想做皮诺的妈妈，而皮诺想做菲多的爸爸。
赛柯说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和信里的实验一样进行。
把他们带到平行宇宙。
美国 佛罗里达 2047年
赛柯在给两个孩子送行时突然想起，孩子们要的两本书竟忘了将近一年。
“通过我的时空连接器，可以和平行宇宙进行小部分交流，所以不必担心了，以后想给他们寄信都是可能的。”天体物理研究所所长说。
万里无云，两个孩子的心也是如此，他们只知道自己在进行去平行宇宙的旅行，并不晓得科学家正在通过他们进行一种幻想的“大同”验证。
赛柯用冰凉的手摸过孩子兴奋得面颊。“在路上要听话。”
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忙得团团转，他们在告诉菲多和皮诺有关侵占寄主意识的注意事项。只将灵魂穿越虫洞的旅行方式使得每人都要经历这一步。这也是皮诺和菲多成为对方家长的唯一途径。
一切准备就绪。火箭点火升空。周围观看的人群掌声雷动。
“那么，请赛柯先生为大家讲解此次旅行。”主持人说。
“女士们先生们。”赛柯整整领带，缓步走上讲台开始发言：“所谓的平行宇宙，与我们生活的宇宙是错开的。不仅仅是空间，时间也不是统一的。虫洞是连通单一宇宙里两处相距甚远的地区的桥梁，最早被称作爱因斯坦——罗森桥。后来被人形象地称为虫洞。而这个虫洞——在菲多里斯和皮诺米斯双星处的虫洞，有非同一般的效果——通往平行宇宙。这个虫洞不稳定，随时都有变更目的地的可能。我们经严格计算，此次派出的小使者将登陆3年前的地球，并将侵占他们各自父母的身体。”
“太神奇了。”台下听众惊呼起来。
赛柯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断打颤，准备的稿子也不想再念下去。
他飞奔进控制室内。“菲多，皮诺，你们能听见吗？”赛柯朝无线电通话器他吼起来。
“他们冬眠了，一切都是自动操作。”有人说。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会失去他们。”
“别胡思乱想了，恐怕你是太紧张了。不如放松一下，带我们参观参观那个什么时空连接器。”有人提议。
“好吧，回国后我带你去看，就在我的别墅的地下室里。”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47年
“就是这个机器，由接收器和发送器组成。”赛柯抚摸着机器冰冷的外壳。“它是所长发明的，核心部位是小型人工虫洞，直接和双星的那个虫洞相连。终点目标固定在曼彻斯特——也就是菲多和皮诺老家——的一个使用了１００多年的邮箱中。接收器中放入足量的纸张就可以与平行宇宙的信件进行交换，在用发送器发送信件时甚至会得到交换过来的私人信件。”
“就是说两个宇宙间保持着平衡。”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敢用这玩意儿寄信。”赛柯感到有些冷。
PART B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你当是担心什么？
赛柯：信。我担心变成父母的他们收到“我”的信。尽管我可以控制我自己不去写信，但万一收到了，他们将无法接受实验品的事实，更不用说为了证明虚无缥缈的“大同”理论。
记者：至今不也没发生过这回事吗？
赛柯：那倒是，不过他们的境地很糟。
记者：“错位“引起的？
赛柯：每“错位”一次——我说的是广义的错位，比如，生活的变故、时空的变换，都算错位——他们的心理便会有微妙的变化。
记者：这不正好证明所谓的“大同”了吗？
赛柯：这是唯一令我激动的事了。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4年
皮诺里斯代替了菲多米思的父亲，但他并未得到真正想得到的东西。
小菲多固执得要命，与2048年的菲多大相径庭。皮诺里斯很头痛，他几乎把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花在与女儿沟通上。皮诺里斯的做法是，菲多的一切都要亲自包办，他有种把菲多当成自己的工程项目的想法。偏执的菲多只好处处与父亲作对，不听话，吵嘴或是离家出走。完全是为了得到一丁点的自由。
时间一长，典型的单亲家庭的弊病暴露出来，菲多与父亲的关系每况愈下。小菲多如是说：“我与爸爸的关系就像被时间组隔开的两个不同的空间。”
这句话在校园博客上贴出后引来许多人的关注。数位心理辅导老师争先恐后地找小菲多谈话，都想把她作为新学期的课题来研究。
“你的说法我不赞同。”有一位男老师说：“两个人之间的任何不好的关系都可以用心理治疗来挽救。你和爸爸关系不好，问题只可能出在你，你有一定的心理问题！”
这句话弄得小菲多痛哭整整一天。无论老师和同学如何哄她、逗她，都无济于事。最后她竟然在学校里赖着不走。想动硬的吓唬她，可以看到他满脸泪珠夹杂着委屈得可怜样，校长的心都软了。“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一点也不懂教育方式，只知道我行我素，从不为女儿想想。”
“还有你！”校长厉声喝问那个心理老师：“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么直接的话？白学这么多年心理学！”
……
作为父亲的皮诺里斯痛苦着，这终究不是他爱的小菲多。“现在才发觉，让赛柯叔叔满足的愿望是多么愚蠢。”静静的深夜，皮诺里斯常常朝着月色发呆。“从过去的事物中寻找我那一点儿羞耻的情感？可笑！她的性格因什么而改变，这是我无法操控的，应该是宿命吧！……我无能为力。”
父女僵持着，有一天。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5年
英国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季，雨裹挟着硝酸不断舔舐着钢筋混凝土。
在小菲多的学校，一个为转校生举办的欢迎派对正在举行。
小菲多宁死不愿和爸爸参加亲子游戏。皮诺里斯只好和其他的家长闲谈起来。
“菲多米思的班信转来的学生叫什么？”
“皮诺里斯·莫兰德。”
皮诺里斯像舞台上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们望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张张欢快的脸孔中找到他。
过去的自己。
“那个小男孩真像你哦！”旁边，两位妇女在闲聊。
“唉！多不听话的小孩，让人头痛啊！表面上挺可爱，其实心里，还不知道有多么恨我呢！”男孩的母亲说道。
“哎，小孩子都这样嘛，不必太在意。”
皮诺里斯意识到，和自己乘同一艘飞行器远行的伙伴，也是过去亲人一样亲昵的菲多米思，正在身旁扮演着皮诺母亲的角色，那个在朦胧的记忆里虚无的母亲。
“皮诺——皮诺——”母亲连叫几声，皮诺充耳不闻。
“瞧，他固执得要死。”母亲无奈的向周围的人说。
在一片欢笑声，彩带与花环、音乐中，两人的目光，接触了。
“你是……菲多的父亲？”
“你是……皮诺的母亲？”
他们都曾在办理过境时，见过对方家长的遗像。
众目之下，两人拥抱在一起，他们压抑了整一年。
全场哗然。
……
“我讨厌那家伙，自从妈妈死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知是神经错位还是咋了，整天围着我转啊转，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我不也一样！她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子呢。天天搂着我抱着我，好像我会被一阵风吹跑似的。”
小菲多和小皮诺自此成为情同手足的朋友。
另外，纷至沓来的闲话也时刻冲击着他们。
“那男的、那女的、那对狗男女”成了他们父母的代名词。甚至有人传言，他们父母在派对上当着孩子的面就行那苟且之事。
“本来就对不起孩子了，现在居然一起私奔。”好心收养他们的校长如是说。
在校长家生活不久，小菲多与小皮诺开始像做脚色扮演游戏一样，不断变换各自的位置。渐渐地，皮诺居然开始接受菲多的关爱，得到了和过去的母亲不同的新母亲。这个位置，可能与他们的情感形成某种平衡。
联合王国 曼彻斯特 2046年
中餐馆，变成父母的皮诺里斯可菲多米思最爱去的地方。
中国文化，中庸的文化。一切的一切，都接近大同。这里没有错位，或者说，错位就是复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认为……”皮诺里斯生硬地用筷子夹起一块河豚。“让赛柯叔叔送我们到这个世界是错误的，这件事的后果我们早已料到。我听说中文里有个成语：饮鸩止渴。我们太草率地来这里，就如我们明知道吃这块河豚会命丧黄泉，还要吃它。”
“你变了……”菲多说：“你不是无知的小孩子了。似乎来之前你就已经有了变化，我当时察觉到了。”
“呵呵，人是互相影响的。我可能因别人而改变，孩子可能因我而改变。现在遇到你，我也许还会变。”
“再变成我臂弯里的小宝宝？”菲多米思冷笑道。
“谁知道！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哦。”
处处都有错位，但错位必定会被错位所复位。无论怎么变，皮诺里斯也逃不出两人形成的封闭空间。这是他的宿命。
“对了，你还记得吗？我向赛柯叔叔要的两本书，至今他还没给我们。”
“现在还要那两本书干嘛，自己买不就得了？”
“没关系，有很长时间没和他联络了，让他寄书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忘了我们。”
“现在就办吧。那里是2050年。”
PART C
爱尔兰西的一个岛国 2050年
记者：哟，我完全进入角色了。我想我现在完全可以忘记自己是记者，或者说以最纯粹的对科学的爱好。请求你带我看看你的时空连接器。
赛柯有点自以为是，一个为报社卖命的狗仔竟被我变成科学同仁。
他们往地下室走去。
“我读过你的作品，还特地花几十万买你的手稿。”记者说：“你的作品……不可以成为科幻吧？”
“什么？”
“你的血液里，流动的是科学的鲜血，你忠于科学而背叛幻想。你的宿命就是科学研究，幻想只是假象，用你的话说，是错位。”
“哦！我不相信宿命。但你的前半句说的倒是很正确。”
他的心在颤抖。
一级一级的台阶怎么也走不完，黑暗像从脚下灌上来的泥水，一直淹没到脖颈处。
赛柯机械地打开灯，惨白的光抚过一台铁制的机器。
记者果然没有像赛柯所想的那样感叹这个伟大的机器。他静静地站在一旁。
“你对你的双星没有尽够责任哦！”记者冷冷地打开接受器的顶盖，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别紧张，不是催命书！”记者说。“两个大人要你给他们寄书。”
赛柯意识到，记者事实上非同一般，他有些后悔把他带到地下室。
“其实，你早就给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写过信了。”记者说。“我不了解你吗？你的书我都看过。分析一下你的心理便可推断，你迫不及待的想把所谓‘大同”的研究成果告诉两位过世的科学家，可又怕万一虫洞错位，原来打算送往上个世纪的信会被皮诺和菲多碰巧得到。你斗争多长时间了？“
“从发射那天起就在不安……”
“我不想阻止你寄信，相反，我还要鼓励你，向前走吧，把信和书一起寄出去。即使你不寄，我也会替你寄的。我是完成命运之环的人，是笔记模仿专家，是皮诺和菲多的校长，也是跟踪他们家长的间谍。我要让你看看我的伟大壮举。”
PART D
一切安静下来。
两本书，赛柯早就买好的两本书，穿过时空连接器。
两封信，校长仿写的两封信，也穿过了时空连接器。
“你看，这是杰作。”校长笑着说。
两本书，两封信，在虫洞的突然错位之后，都变更了目的地。书，到了1900年。信，到了2046年。
校长拍了拍机器说：
“这不是你所能控制的。这就是宿命，你的双星必然会得到你拿他们做实验的事实，然后……但还有个令你振奋的消息，你记得两本书，说不定促成了两位科学家的诞生。”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因为宿命才是真正的大同。以也许妄想两门学科的互融，也许妄想一个公式描述宇宙。但，只有宿命才能代替所有理论。一切形成循环，川流不息，错位将被随即到来的新的错位填满，这样的宇宙是完美无缺的，就像平行宇宙也遵循能量守恒一样，那里的宿命，也是封闭的环。这样，一切才能处于平衡状态。所以你的双星，请安息吧。”
赛柯目送着他认为的疯子离开地下室，自己则盯着时空连接器发呆。
“一派胡言！”赛柯疯一般把发送器的顶盖打开，蜷着身子蹲了进去。
“我要改变宿命！”
机器开动了，赛柯的遗体还留在轰轰作响的机器里。因为平行宇宙的信箱里没有等能量的物质进行交换。
这个世界，能量守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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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第一性 时空第二性 幻想第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