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形效象

2006-08-12 17:42 | Franniss

(原载于《大众网络报》)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休闲网游渐渐已成为玩家,特别是女性玩家钟情的游戏类型,成了游戏生活的一部分。这似乎给了无孔不入的厂商们不少启迪,纷纷将一些值得后人传颂的单机经典插上网络的羽翼,来个全民皆Online,大大延续了老游戏的游戏生命力与造币生殖能力。所以说,我们今天可以不识大体,郎情妾意地用温习当年《炸弹人》、《DDR》的心情去玩耍《泡泡堂》、《劲乐团》,未来还能够其乐融融地享受盛大出品的Online版《块魂》(又名《盛大快滚》),实在都是幸事。

不过兼于PC上的普及的单机游戏濒临绝种,忙碌的生活频繁的应酬又使人们显得已经失去了游戏必要的耐心,恨不能每个游戏都依照成功案例来,顺着他人捷径走。其间就有《跑跑卡丁车》玩家,目睹了其他玩家们从高手视频中学习开车技术的可笑惨状,悻悻然指出:如果您指望从录象中学习漂移技法,那么观看周杰伦主演的赛车电影或许更加实际一些。

我大体上能够理解他的叹息:事实上,究竟如何漂移,按键的火候怎样,这是一种不可量化经验,无法言传身教,只能依靠自我体会。想来,当年我在接触自己的竞速游戏处女作《山脊赛车4》之前,也无法寻找到漂移的教程,实际操起手柄才捕捉到那么一点虚无缥缈的手感。不过我还是赞同人们去模仿。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怎样聪明,他的知识面都是有限的,你不能指望一名新几内亚矿工抱起罗技键盘就能开《跑跑卡丁车》。模仿抑或从众行为,将是了解事物最行之有效的方式了。游戏的本质,就是找到有效途径并且重复。模仿又有什么错呢?还是比使外挂的强吧。

心有思,勤摹善仿,只得八分矣

“看了SKY的某某杯某某场比赛,我认为他人族使的差强人意!”“不是我吹,论漂移功夫,我能让藤原拓海把豆腐二字倒着写!”玩家普遍倾向于追求个性,羞于模仿,耻于模仿,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从文化特征上来讲,我们所浸淫的东方文化比较倾向于鼓励人们的从众行为,因而也更容易产生偏离大众的恐惧。王小波先生在短文《沉默的大多数》中,诙谐地阐述了自己的表弟想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吃上大鱼大肉并挨打的事情,这就是来自大众群体的压力。同时,东方文化也比较倾向于,不允许一个纯粹以模仿为招牌的人物飞扬跋扈——誓如《金庸群侠传》中的慕容复,他的名号来自擅用敌人的绝技来干掉敌人,使得杀戮结果比起绅士的决斗,更像一场殚精竭虑精心策划的偶像模仿秀,如今Google.cn对百度制定的也是类似的策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可惜的是,金庸先生只能也只好把他刻画为悲剧角色——毕竟,佛道孕育的东方文化讲求的是内心的修行——慕容复之复国偏执,显然与此格格不入。

有游戏大国之称的日本,自唐以降我国对其的宗教影响日渐薄弱,在本土逐渐形成了以神道教为主的文化观,带有私小说式的物哀情结。同样隶属于东方文化的他们,所具有的文化界限,竟也惊人地相似。格斗名厂SNK的招牌名作《侍魂》与《拳皇》二系列中,各有一名BOSS级别的角色,善使用他人成名绝技。我们可以视他们为“异邦的慕容复”:黑河内梦路,肺痨剑客橘右京的师傅嫡传,误成反派BOSS家臣,心志未熟;卢卡尔,收集格斗强者的塑像,拿“恺撒波动拳”等他人绝技为己用。遗憾的是他早在初代作品的94年就被杀死了。这些设定不是有趣的巧合,之所以“学人只得八分”,就是有精有气而无神,是文化意义上的失道寡助。这正是大众文化所制约着的界限,一个在“邯郸学步”传统基础上,不能再妥协下去的界限。

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呢

为什么这些“习彼之道”的二线英雄们,往往被冠以“不识大体”、“不择手段”等负面字眼呢?除却前文提及的原因以外,还存在一个致命的观念问题,那就是“正统”与“非正统”、“名门”与“左道”。相必各位对于根深蒂固传统的阻挠力量都深有感受,所以就不必谈了。不过,在各色游戏中,对不为接受的“左道”也有相应的妥协措施:《星之卡比》、《武藏传》等游戏里,主角同时只能拥有一个怪物技能,只有特定敌人才能提供特定技能,这在文化妥协的同时,增强了关卡游戏性,不失为明智之举。

我所接触到最夸张的模仿,当属暴雪的《暗黑破坏神Ⅱ》资料片的1.10版(目前已升级为1.11版)。游戏中开放了一些造价昂贵的符文之语装备,装备在身体上可以提供圣骑士的光环。如此一来,只要有心,人人都是圣骑。圣骑士本身最多就能拥有4套光环,正如“上衣兜里有三根钢笔那是修钢笔的”笑话一样,通货膨胀并不是好事情。更为夸张的是召唤系亡灵巫师,除了心欢雀跃地给自己和雇佣兵挂上好行头,伪装成一个冠冕堂皇的圣骑不说,还可以变本加厉把符文之语装备变化作钢铁石魔,再追加1层光环,令得怪物们乖巴巴地“姓了死,名唤透彻了”。看看,在文化界限上边,终究还是欧美人能放的开吧?您可以说这是因为有骑士八美德,是信仰使然,这话是不错的。可在咱们的武林中,还真找不出这么慷慨的一位来。现实是:在川剧变脸的秘密广为泄露已为即成事实的今天,戏剧界甚至不能果断地拿出一个慷慨的态度来……

天境成,蔚然一体,再无我与你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是诗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的名句,实质上是模仿自北周庾信的诗句“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李清照的词也有过类似的临摹。为什么他们就没有同郭敬明先生一样受到45度仰视呢?我偷偷地认为一则他们不是在炒作玩儿票,古人心里没这个概念;二则境界不同,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返璞归真就算模仿出的东西也要高上一两个档次。

曾有过一说:“十九世纪人们已经把能写的都写遍了”,那还要写字的干吗?这一问很有趣,暂不作答。就说游戏的事吧:如今,我们熟知的传统网游里边,人物练法按加属性点归类的俗套,纯攻型,血敏型,这些叫法都为《WOW》所改变,一个类似DnD中“专长”点数的系统取代了他们。依照惯例我们只要等待网游纷纷去模仿暴雪,就能看到哪天暴雪再扔出一成熟新颖的系统来……游戏之间的路径依赖,即是一套良性循环的模仿体系。当然,厂商们也别都玩模仿不去创新。如若将来的网游天下只得几个一线网游冷冷清清的自舞,那么也真没什么有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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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跟人类强暴牵牛花一样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