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樱花 【《王》第一部】

2006-09-01 13:25 | sionkuja

引言.流浪

樱花开遍的整个天下,璀璨的星河和亘古的月亮陪伴我微笑着哭泣。站在世界的尽头华丽的独舞,任凭寂寞的舞步让我泪流满面,最终我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的王城里流浪了一生……

一章.樱花

苏将她精致脸庞侧向了月亮,我不得不说,在月光照耀下的苏,宛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安静地告诉我说,将来她会成为这个国家王的妻子……

樱花的粉红将清澈的湖水染上了颜色。
听我的母后说,我所在的这个国家原本樱树是不开花的,然而自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樱树便花开不败,任由四季更迭。所以我们国家的樱树被人称为四季樱,而我被我的父王唤作“樱”。
父亲是一个伟大的君王,他建立了不朽的王朝。可笑的是我从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从我懂事以来,所有的人都对他用同一个称呼—王。母亲经常告诉我说我有一个多么爱我的父亲,可是,为什么我从来不觉得。总之,我的母亲说的,我都愿意相信。父亲的光芒太过耀眼,在我的眼睛里显得有些华而不实,我不敢靠近他,我也不愿意靠近他,他从来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叫他一声父亲。我只能叫他父王,在我亲吻他脚下地板的时候。
我很爱我的母亲,因为她是唯一了解我心意的人。她会知道我弯起的嘴角究竟是想哭还是想笑;她会知道我的眼泪哪一滴是为谁而流。我八岁生日的那天,我的母亲如约定般死去,因为我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过我。那天举国樱花落尽,父王把每年的这一天,叫做“樱伤祭”。
十二年来,每天晚上,圆缺不定的月亮,面无表情的我,还有散落了一地的樱花。我曾经想守着这份和谐到我生命的终章,直到有一天,苏躲进了原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樱花树下……
十二年来第一次的雨夜,若隐若现的月亮,不知所措的我,被雨打落了一地的樱花,还有她。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倚靠着的樱树背后多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我不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安静的靠在树下,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我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漂亮的人,一定。这样一个美丽而慈祥的女子为什么会爱上我那个面无表情的父王,是的,母亲告诉我,她很爱我的父王…一阵急促的脚步身让我缓过神来,浅红色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朦胧。雨水打湿了我的脸庞,我知道我哭了。
每一个夜晚,我都一如既往的靠在樱花树下,有时候也会想起曾经突然出现过而又突然消失在樱花香气中的那个女子。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柄断了弦的琴,倚靠在墙角,望尽了风霜,被剥落的墙角埋葬。记得母亲生前一直问我,为什么你的眼睛永远是那么的悲伤……
父王召见我,告诉我王城里来了一个新的住客,她的名字叫做苏,是邻国的国王的女儿。我奉命来到苏的寝宫,望见了消失在樱花香气中的背影,她转身看着我,隔着一片斑驳的竹林,我惊惶失措的离开了。苏,为什么你有着和我母亲一样的眼睛。樱花优雅的飘落,晃若一阵风,迷茫了我的眼睛,待我睁开双眼,一地的樱花臣服于我的脚下。我想这就是我拥有的全部。
摇曳的枝头将我指向一双熟悉的眼睛,她靠在离我不远的樱花树下。苏将她精致脸庞侧向了月亮,我不得不说,在月光照耀下的苏,宛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安静地告诉我说,将来她会成为这个国家王的妻子……

二章.孷孖

苏倚在我的身边,把头靠在我的肩头,轻轻的对我说,要我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和苏相识已经将近三年,三年来每天晚上的樱花树下,我们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樱树下,苏对我说,她见到了瑶。
瑶,是我的哥哥。我从不提起他,甚至有的时候我并不认为他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因为,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瑶,千真万确。我从其他人的口里得知,他是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天生具有卓越的领导才能和个人魅力。他用武力镇压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番帮,他用仁德征服了无数人民的灵魂。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这般的人,我不愿意相信,因为我在他的面前显得如此的无能。
听我母亲说,在我出身的前一天,另外一个王妃生下了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出生时整个王城被玉气光华所笼罩,因此父王给了他这样一个名字——瑶。可是瑶的母亲日后却背叛了我的父王,父王盛怒之下处死了瑶的母亲,并且将瑶送到边疆,由驻守边疆的将领夫妇抚养,从此决口不提,只有王城里的下人才会私下讨论起他们母子的过去。记得母亲和我说起瑶的时候有一次不巧被父王听见,然后父王好几个月都没有再理母亲。母亲告诉我,我的父王其实心里很爱瑶,曾一心想让他将来继承王位,而且爱的太过强烈。可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
第二天,父王召我去见他,我知道,我要见到瑶了。
通往皇宫的大道两侧栽满了樱树,我从它们身边走过的时候,落了一地的樱花。抬起头,我第一次发现皇宫尽显出一片玉气光华,远比精致的宫殿更为华丽的光华。
父王依然威严地坐栽他那至高无上的皇座上,身后站着我熟悉的苏,还有一个人,我想那就是瑶没错。他竟然是如此精致美丽的男子,全身洋溢着一股摄人而又柔和的英气,和我父王完全不同的英气。突然想起他的显赫功勋,我竟一时不敢抬头正视他的眼睛,是自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突然觉得,苏可能要离我远去。
母亲说过,父王还是很爱瑶的…的确,要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存在,他经历的比我多得太多,我从来只会在自己的宫殿里过着安逸的生活,甚至不知道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尽管自己深谙琴、棋、书、画,而且饱受宫中大臣的称赞,可是在他面前,一切都是显得那么渺小。作为一个王,必须拥有无上的权威,父王拥有它,瑶拥有它,而我,什么也没有。
苏说过,她将来要成为这个国家王的妻子,我曾一直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但是…我只是生活在自己编制的神话里,十八年,我依旧是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被带到瑶的寝宫,他低头抚琴,泛滥出一泉忧伤的河水,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时时刻刻想念着自己的母亲。他的琴声是我至今为止所听过的最美丽的声音,和我母亲的一样,否则,我的眼眶怎么会如此的湿润。瑶看见了我,对我淡淡的笑,像含苞的樱花,美丽至极。瑶告诉了我很多事,天下的事。奇域风光,血腥战场…我想我沉醉了,为这个天下而沉醉。
晚上,散落了一地的樱花泛出微微的光芒,映衬着我和苏的影子。苏告诉我说,在她眼里的瑶就仿佛夜空中流淌的星河,而我宛如湖水中亘古不变的月亮。我问她,究竟喜欢天空中星河还是湖水中的月亮,换来的是一阵沉默……苏对我说,月亮终究不是在湖水里倒影,而是天空中的永恒。我们的沉默像激昂的海水深处沉睡的雕像,在黑暗中执着的等待海枯石烂…苏倚在我的身边,把头靠在我的肩头,轻轻的对我说,要我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我,可以吗?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吗?苏,你可知道,我从来不曾想过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啊……

三章.堙祀

火焰中驻满了灵力,因此显现出诡异的紫色。在狂风里,父王摘下了头上的王冠,端放在自己的胸前,面对着整个天下,用他低沉高贵的嗓音说道,请称我为王……

一年一度的祭天仪式即将举行了,而今年的仪式意义不同于往年。因为父王会在仪式上宣布这个国家下一任的王。那个人可能是我,更可能是瑶。瑶回来至今已经差不多两年了,在这两年里几乎都是他在为身体日益欠佳的父王操劳政务。王城里的大多数人,也许是全部的人都认为,瑶将会成为这个国家新的王,也许苏也是这么想的。
瑶经常和我在一起,告诉我很多事情,天下的事情。也有好几次,他会向我提起苏,在他眼里的苏,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所有的男子都会为她倾倒的女子。我想,瑶是喜欢苏的,他也的确有资格拥有苏。
原本我并不喜欢那个富丽堂皇的皇座,也许是因为父王的冷淡和不可一世。可是如果苏注定要被安插在王后的位置上,我想,我需要那个“王”的称号。但是瑶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君王,没有人会对此表示怀疑。而我,注定只是一个皇宫中默不作声的囚徒罢了。
晚上,我告诉苏,现在的她应该和瑶在一起,不应该每天晚上来找我。第一次看见苏发怒的神情,还有狠狠的一个巴掌。我抹了抹嘴角,鲜红的,像是那一地散落的樱花。我抬头望想天空,只有星河依然在那里流淌,却没看见月亮。在这个没有月的夜,苏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樱花香气中。
祭祀仪式在徐徐朝阳中开始,王城里所有的法师分开排成两排护在道路左右,大祭司在侧前方引领着父王缓缓走向高耸的祭坛,当然还有我,还有瑶。法师身后的僧侣们齐声唱起威严的颂歌,响彻云霄,身披金甲的武士将祭坛构筑成一座围成。
风格外的猛烈,肆无忌惮的樱花朦胧了高耸的祭坛,我转头看了看瑶,发现他夜在看着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我觉得,我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出现,只是一个陪衬而已。
大祭司在祭坛中央跳着祈求神明保佑的舞蹈,我的眼里尽是茫然。突然想起了苏,她要成为这个国家王的妻子,她要我成为这个国家的王。苏,对不起…
父王拔出腰间的宝剑,一阵玉气光华在空气中流动的樱花中绽放,法师在大祭司的带领下念起了靡靡经文。四周的火炬仿佛受到了感应,火焰中驻满了灵力,因此显现出诡异的紫色。在狂风里,父王摘下了头上的王冠,端放在自己的胸前,面对着整个天下,用他低沉高贵的嗓音说道,请称我为王。只听见祭坛下千万的臣子齐声高呼——王。余音便在这祭坛的四周乘风回荡,父亲的双眼凝视着天下,饱含风霜的泪滴在皇冠正中的宝石上化作一滩晶莹。
皇冠被戴在瑶的头上,父亲说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前的自己,瑶淡淡的笑着。瑶走到祭坛的正中,面对着整个天下,说道,请称我为王。脚下又一次回荡起“王”的声音。天空又一次泛起玉气光华,祭坛的底下是散落了一地的樱花,在人群中,我看到了苏,泪流满面。一下子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对着我,流着泪。我回过身去,看到了瑶也在看着我,淡淡的微笑着。

四章.花嫁

苏穿着粉色的婚纱,远远看去好像飘摇的樱花。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于是匆忙的跑的她的面前,却说不出话……

卸去王冠的父王就像一个平凡的老人,代替他坐在王位上的是瑶。苏站在瑶的身后,她将会是瑶的妻子。我跪倒在瑶的面前,亲吻他脚下地面,瑶看着我,淡淡的微笑。苏也看着我,泪流满面。
晚上,月亮底下的樱花树下,站着苏。半年时间,究竟是长还是短我已经无法描述,只是她又回到这里,告诉再过两天她要嫁给瑶,我无言以对,沉默是我最擅长的表达。苏走了,临走前我告诉苏她会幸福的,可是苏却告诉我,她永远不会,如果嫁给了瑶。樱花在枝头摇摇欲坠,每一片花瓣里都可以清晰的看见我忧伤的双瞳。
苏穿着粉色的婚纱,远远看去好像飘摇的樱花。瑶搂着苏走过长长的通道,脸上是淡淡的微笑,等待他们的玉气光华的教堂。路边的行人驻足观看,不时发出赞美的感叹,随风散落的樱花给整条大街铺上了浪漫的地毯。
樱花在我眼前坠落,像骤雨一般的放肆,突然间发觉,竟落了一树的樱花,和我母亲去世的那天如出一辙。苏,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她,我疯似的跑出去,擦过散落了一地的樱花。挤开厚重的人群,看见了浩荡的巡礼队伍,不顾一切的冲到苏的跟前,竟然会说不出话。苏对着我淡淡的微笑,微笑着哭泣。瑶看着我,我却已经看不请他的脸庞。
呆呆的站在教堂的大门之外,害怕听到教堂里轰鸣的掌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任凭交错的虬枝灼伤我的眼睛。没有等到教堂的钟声,却听到一阵旷世的悲鸣……
我冲进教堂的里间,苏安静的躺倒在血泊之中,小腹上是一柄精美的匕首,那是苏在十八岁诞辰的时候我给她的礼物,上面刻有一轮樱花。苏轻轻的告诉瑶,她来做王的妻子只是为了尽到一个国家王女的责任,可是她却做不到,祈求着瑶的原谅。瑶一言不发,身上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玉气光华。苏费劲的转过头来望着我,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我搂住她,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开。苏静静的躺在我的胸口,静静的,婚纱上的血迹斑驳成散落了一地的樱花。月光透过教堂的顶棚照亮了苏的脸庞,精致的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瑶走了,把王位留给了我。他告诉我说,他并不是想要这个王位,不想要这个天下,他回来只是为了尽到一个为人之子的责任。父王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微笑。我只知道父王在去世之前和瑶在一起聊了好久,我想我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们曾是这个王城中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君王。
苏安静的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每天晚上我都会去陪着她,握着她的手感觉就好想握着整个天下。苏,我这辈子,在也不会放开了。
我站在祭坛的正中央,脚下是整个天下,而我的天下并不在这里。樱花舞动成璀璨的星河,流淌在我的趾间。
请称我为王!
王————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