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众

2006-09-17 02:08 | 莫殇的幻觉

存在手机文件夹里的短信,有个名字,是妖言惑众。
绝响。青春正告别。但并不是在老去。“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我只是变得更真实,更清醒,更快活。
——题记


Side One [我终于选择了强悍的姿态。]

10号是生日。

纪念生日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过生日。多少年来就是这样。给自己买大捧的情人草和雏菊。自己吃饭,自己逛街。也曾经寂寞落泪。然而我终于选择了强悍的姿态。

天气一如往常,准时在这几日降下温来。每年生日都下雨。9号的午后在洁卡。天色灰蒙,随时都会下起暴雨的样子。却并不似我想象,来一场夏天的雨。直到傍晚才落了几滴雨水,但持续阴绵。我便知道,原来这不是一场夏天的雨。

明明是炎夏的热,喜欢的也是这炎夏的潮湿。空气中凝结不同的味道:烟,香水,咖啡,远处的铁板烧……气流的方向诡秘,每一块区域里都有不同气息。洁卡吧台里的挂灯都亮了。锁骨上的香味慢慢持重地挥发出来。那日用的是VERSACE的Red Jeans,虽然是女款,却只有并不浓烈的甜蜜花香。有时我也会希望自己是甜蜜的little girl。

但终于选择了强悍的姿态,因为身边没有沉默宠爱的人。

空气像是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莲花藏镯总是不经意叩在吧台台面上,清脆地回响。

生日收到许多温暖。那些来自故人的力量。令我满足。而乌鸦,又给我平添了一岁。


Side Two [纯简的日子。]

现在这日子也纯简,虽然我还未够资格做一个纯简的人。但也算安静下来了。出于环境不得已也好,缘自本身给自己的压力也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写字看书运动之外,几乎什么也不干。身边的人都很善良。有时候我觉得善良比聪明重要。年少时候这些小聪明,总忍不住耍些小心眼,说几句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故弄玄虚的话。然而这故弄玄虚明眼人如何能看不出来呢。我正是从这可笑走来的。所以我也知道,在另一些更高深的明眼人看来,自己也是个这样的角色。

这日子并不孤单,但是,每天说很多话,全是废话;每天做很多事,脑子却仍转个不停,心里的黑洞依旧不能圆满填补。独自走在路上抽烟的时候,夹烟的右手仍要腾出一块关节来压摁眉骨。轻轻一摁,也会有种钝重的痛从眉骨蔓延出来。随着一口烟,叹息也隐在其中一并消散在空气里。打从12岁就开始习惯性叹气,只觉乏力疲惫。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叹了。


Side Three [相煎总太急。]

前几日看史铁生的《关于一部以电影为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看得不亦乐乎,看完以后突然悲从中来。前言中,有一段酗酒者A临终前寄出的信:

“……每个人都是孤零零地在舞台上演戏,周围的人群却全是电影——你能看见他们,听见他们,甚至偶尔和他们交谈,但是你不能贴近他们,不能真切地触摸到他们。……当他们的影象消失,什么还能证明他们依然存在呢?惟有你的盼望和你的恐惧……”

世间本来多是非。而人与人之间,原是这样不可靠近。其实我们都像酗酒者A一样,希望亲近别人与被亲近,然而又有那么多的恐惧和谎言横亘其中。所不同的只不过是酗酒者A遭亲朋嫌弃的原因,是他的不负责任以及酒后的疯言疯语洋相百出。而事实上我们心里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禁忌与秘密,细微敏感已极,不容人触碰与侵犯。随时可能嫌弃别人与被嫌弃。甚至找不到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有了那许多堂而皇之的欲加之罪——为自己的嫌弃找到依据而已,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尖酸苛刻。

人类生来不是能够无条件互相包容的生物。我也一样。人越长大越会清楚感受到它。因此越来越悲切而冷漠。容易厌倦。


Side Four [我们所能够抓住的,不过此时此刻。]

有许多想说而未说的话,全都隐在了记忆里,慢慢被湮没。记忆里那许多人也一样。随之而去的,还有那些瞬间的自己。

时光。时光本就是模糊不可触摸,预见,以及被表达的东西。青春。青春原来也不过是一段时光而已。记忆。记忆是注定被放逐在一段一段时光里的电影。信仰。信仰是我所需要的终极偶像,能够替我所思替我所想,使我再也不必费力行走在黑暗里。

我们所能抓住的,不过是此时此刻。


Side Five [偏执的自我催眠。]

有许多文章无人有耐性仔细读完,而我写的正是这样难有更多乐趣的文字。情绪丰满,但就像我的心,是激扬的黑洞,其实很虚空。应该说,我的文字像在和自己说话。又寂寞又温暖。太自娱自乐,却又希望有所进展。如果我能写出精彩又温暖的文字来,自己也会觉得是盛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文字从“自娱自乐”到“娱人娱己”更能令一个写作者愉悦而满足呢。

一直在从寻常的时间中汲取养分,近乎一种偏执的自我催眠。将身边发生或听闻的事件场景赋予某种隐喻。脑子里有断续的揣测在场景的填充中慢慢完整起来。

乌鸦那天来短信说,去洗照片,照相馆挂满了店老板的小女儿的照片。

单单这句话,就令我感到温暖又不安。这是生活的本质。乌鸦又说,店里的电脑上有一句话:生活中有很多事是用片刻欢乐换取一生不安,而摄影是用片刻不安换取一生欢乐。

而我想到的是:一间少见的老旧的照相馆,一个脸部线条僵硬的店老板,殁去的小女儿,老板麻木的语气和眼神里无法掩盖的哀恸至心死……又或者不要这样阴损和悲伤。只是一家阳光明媚的普通信印,一个中年老板,和他命运多舛的私生女,这不是用片刻欢乐换取一生不安么……再或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家楼下街角的照相馆,年轻的老板给他刚上幼儿园的女儿拍了许多照片。

但仅仅如此也足以令我不安。一个小女孩儿被定格在童年的快乐瞬间,张贴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多客人看见它们就笑了。而主角仍在一天天变化,经历痛并快乐着的青春期,在无人能够窥视的地方经历无法言说的故事或事故。也许就这么快乐地长成活泼乖巧是大女孩,又或许因为一些难以获得圆满的残缺,在黑暗的探索中变得坚韧而沉默。没有谁能够避免所有伤害和灾难。而生活中那些未知的危险美感,就因为一些照片被突显出来。

这是我生来的偏执。我的自我催眠。就像殷和说:佛珠如果散在地上,谁也不会想着用它去诵经念佛,但是如果有线把它们穿起来就不一样了。而你自己,就是这根线。


Side Six [温暖的味道。津津有味的观众。]

说着“抱歉把你忘在了夏天”的殷和,终于在秋天的开篇记起我来。很少这样持续地,大量地发过短信。说什么呢。我的文字,我的近乎偏执的自我催眠,人与人之间的不可靠近和先礼后兵。我们的真实,我们的悲伤,我们没有底限的承受力。

夜晚的时候找一个操场跑四圈一千六百米。瘫倒在地,然后“苟延残喘”地爬上旁边近三米高的铁架看台上。耳机挂在脖子上,音量最大听汪峰的《再见二十世纪》。躺下来看夜空,霓虹映天。大汗淋漓,心脏剧烈跳动,喘息很久才平复下来,胸腔里有某种声音回响。点燃一根烟,疲倦却满足。我的舞台只搭建在亲近的人面前,挥汗如雨,用我的肢体和他们对话。这是最有力的语言,最沉默的癫狂。

从阳朔回珠海的路上,长途客车中间休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野。凌晨清绝,唯有鸣蛩。从梦中惊醒,下了车,随了其他旅客去厕所。在路边小店买了包沙其玛,抽了两根中南海。坐在马路牙子上看树海。月亮被云彩遮住。内心的静默。我却知道更深处的癫狂。

我不怕被窥视。因为他们即使看见我,也不会知道我。

突然间我茫然的心紧缩
我多想再抓紧妈妈的手
可是太晚了 钟声已经响起
再见 20世纪 再见 和我一样迷茫的人们

收到林的信。少年的时光只能由这些故人见证。很多年前,我曾经叼着烟对他说过,我要找到的,是个有钱又有爱的男人。现在我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敢说。开始知道语言的苍白,开始相信沉默的力量。连这年少时的信誓旦旦,也早已经被时间涂改得面目全非。“我要找到的,是个有钱又有爱的男人。”这是多么轻悄灿烂如同春日的句子。而我看着林的照片,只觉得倏忽已经寒冬,虽然天气料峭,我们都有老去的迹象了,但这时光流驶也不能够湮没的感情,令我内心感动且温暖。

人总是要走过寒冬,才会知道温暖的味道。而观众,只有我,和你。


Side Seven [原地踏步的自娱自乐。]

“你们要走窄门,因为引到灭亡的,门是宽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这段话是对自己说,也对那些感觉前路难行的故人说。我敬佩那些清醒而坚定的人,即使明知前方的苦难多于欢乐,依然磐石无转移。

这只是一篇原地踏步的自娱自乐。我终信了乌鸦的安慰,不再急着吃热豆腐。困了。睡觉去。

THE END

听了很久的REGGAE。又找回旧的CD来听。

汪峰 《再见二十世纪》

阿甘说生活是一块巧克力
我想也许他是对的
一个女人说生活是孩子和房子
我想也许她也是对的
上帝说生活是救赎和忏悔
我想也许我是个罪人
我从5岁歌唱到现在已苍老
现在还是两手空空像粒尘土
再见 20世纪 再见 和我一样迷茫的人们

还有一点点时间用来回忆
还有一点点时间用来哭泣
善良的人们行走在荡动的荒野
祈祷着的号角从街道传来
梦的瓦解及裂碎黎明的炊烟
冰和雾遮住我的双眼
这是一个美丽的结局
没有危险没有恐惧
再见 20世纪 再见 和我一样迷茫的人们

夜深了风吹得我很冷
全城的人们都涌向广场
小囚和士兵做着同样的游戏
游戏的花车载着疯狂
这时子夜的钟声已经响起
突然间我茫然的心紧缩
我多想再抓紧妈妈的手
可是太晚了 钟声已经响起
再见 20世纪 再见 和我一样迷茫的人们